盡管早就知道顧懷鈺對自己都是利用,但真正得知顧懷鈺另有所愛的這一刻,巨大的酸楚夾雜著憤怒,還是猶如潮水般將蘇卿卿淹沒。
轉瞬,她又自嘲,她和顧懷鈺到這一步,那個人愛誰又跟她有什么關系呢?
她一眼都不愿再多看,轉身就要往回走,卻撞上一匹白馬從后方疾馳而來。
她猛地往旁邊一躲,卻不小心撞上了一個攤子。
馬上的人趕緊勒住了韁繩,利落地跳了下來。
那人上前來扶他,關切地問道:“小兄弟,你沒事吧?”
蘇卿卿掌心被擦破,她忍住痛意抬眸看去,微微一怔。
眼前的少年身穿紅衣,俊朗英氣的臉上有著一雙明亮有神的眸子,高高束起馬尾的紅繩隨風飄揚。
他嘴角含笑,滿身張揚意氣。
蘇卿卿垂下眼眸:“我沒事,只是這大街上人多,你以后小心些。”
前世父親縱容,她雖算不得惡毒跋扈,也是嬌蠻任性。
若遇見這種事,必定要大吵大鬧,將人好生教訓一番。
重活一世,蘇卿卿也是被磨平了性子。
她剛要起身,身后卻傳來熟悉聲音。
“景川?你不待在尚書府好好準備今年的武試,反倒在這長街縱馬?”
蘇卿卿想,這個紅衣少年原來是戶部尚書之子俞景川啊。
蘇卿卿前世并未見過他,對他也只有停留在名字與身份上的記憶。
畢竟前世早早就喜歡上了顧懷鈺,別的男子她并不會多看一眼。
正想著,她突然愣住,背脊一僵。
這時,俞景川抱拳行禮,輕笑一聲:“顧將軍!真是好巧,在這里也能遇上您!”
蘇卿卿如芒在背,下意識抓了把灰抹在臉上,打算不動聲色快步離開。
可才走兩步便被顧懷鈺叫住:“這位小兄弟背影好生眼熟,可是與我相識?”
蘇卿卿頓住腳步,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咬咬唇,心一橫,驀地轉身跪下。
她將頭深深埋下去,聲音故作低沉道:“在下一介草民,怎會與將軍相識,將軍您認錯人了!”
俞景川與顧懷鈺身邊的女子阿月臉上都充滿疑惑。
“哦,是嗎?”顧懷鈺看著那纖弱背影,眼神意味深長,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懷鈺哥哥,你認識他嗎?”阿月輕聲細語問道。
蘇卿卿想,這聲音真如同潺潺山泉,語氣又輕柔如白云。
這樣溫婉端莊的女子,世間恐怕沒有男子不喜歡。
而之前的她,是所有人都畏懼厭惡的跋扈千金,顧懷鈺又怎么會對她情根深種。
重活一世,看清一切的蘇卿卿一刻也不愿在此多留。
只要看見顧懷鈺,她便會想起自己曾經那些自以為是的愚蠢。
“你走吧,認錯了。”顧懷鈺沉默片刻后,淡淡地拋下這樣一句。
不知怎的,對于他這句話蘇卿卿忽然有些想笑。
他們一起朝夕相處了五年,更曾耳鬢廝磨。
可他,卻沒有認出她。
但她不恨顧懷鈺,也不敢恨。
現在只要爹爹平安,她便別無所求。
蘇卿卿起身就要轉身離開。
身后傳來顧懷鈺的聲音。
“景川,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宋盈月,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
蘇卿卿只覺空氣驟然稀薄,她深吸一口氣,抬手抹過緋紅眼尾。
今天風真大啊,她想。
直到天色漸黑,她才回到蘇府。
從小看著她長大的管家福伯沖上前:“小姐,不好了,老爺被抓走了。”
蘇卿卿猛地一驚:“不是說已經沒事了嗎?怎么又要將我爹抓走?”
“聽說是有人聯合百官上書,認為陛下太過仁慈,罪罰太輕,應當對老爺處以極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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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卿卿腦海中閃過顧懷鈺的臉。
她猛地攥緊手轉身,拔腿就往顧懷鈺的府邸奔去。
顧府的牌匾已經換了。
丞相被罷免的第二天,他便擢升成了大將軍。
而他帝師的身份依舊沒有公布,不知又有什么陰謀詭計,又或是還要騙哪一家。
蘇卿卿看著那將軍牌匾,只覺得荒謬可笑。
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竟成為曾經愛人的最大功勛。
她闖入府中時,顧懷鈺正坐在廳中喝茶,似乎對她的到來并不意外。
只是看著她身上的男裝,輕笑一聲:“今日那人果然是你。”
原來今日他認出來了。
但或許覺得認識自己這樣的人是個恥辱,又或者,他不愿讓那個阿月看見自己。
定了定神,她紅著眼問:“聯合百官上書說要對我爹處以極刑的人是你嗎?”
“是。”顧懷鈺答得云淡風輕。
然而這一個字,卻如同一柄重錘砸在蘇卿卿心上,痛得她眼前一陣發黑。
“為什么?”她喉嚨中有血腥味溢出,“為什么不愿放我爹一條生路?”
“我不否認我爹有錯,可如今他已經散盡家財,為官多年,他也曾為百姓做出過貢獻。”
“他督造的水渠堤壩,救了多少人的性命,西北雪災時,是他親自去放的糧食……”
“夠了。”顧懷鈺重重放下茶杯,“要怪,只怪你爹在朝中樹敵眾多,那點功勞,早就被他造的孽抹殺了。”
蘇卿卿咽下喉中的血,啞聲道:“你要如何才肯放過我爹?”
顧懷鈺定定看了她半晌,突然說:“我曾說過,無論你爹是不是丞相,我都會娶你。”
“利用你的感情,是我之錯,只要你嫁入顧府,我便保你爹一命。”
蘇卿卿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娶我?你要娶的,不是宋盈月嗎?”
顧懷鈺眼眸暗得讓人看不分明。
良久,他慢條斯理地道:“阿月為妻,你為妾。”
為妾?
蘇卿卿心臟處涌起一股劇烈的疼痛,隨之而來的,是極度的憤怒,兩相夾雜,竟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
驀地,一口血從蘇卿卿口中噴薄而出。
她抹了把唇邊的血,死死看向顧懷鈺:“顧懷鈺,你何必如此辱我?”
顧懷鈺冷冷道:“口口聲聲要救你爹,卻連這點屈辱都受不了嗎?”
蘇卿卿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爹爹慈愛笑容和鬢邊白發。
她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帶著無盡的血腥味。
“我嫁!”
顧懷鈺笑了笑,掩去眼中深沉。
“好,十五日后,你與阿月一同入府。”
蘇卿卿失魂落魄地回了府中。
顧懷鈺動作很快。
沒過幾日,蘇淮山的判決便下來,改為流放嶺南。
京城城門外,蘇卿卿看著頭發已經全白了的蘇淮山,眼淚再也忍不住。
“爹!”蘇卿卿撲到他懷中。
蘇淮山雙眼濕潤,輕輕拍著蘇卿卿的背:“卿卿乖,不哭,只要活著,總會再見的。”
蘇卿卿抹了把眼淚,輕聲道:“爹,等女兒去接你。”
分開時,蘇淮山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在她耳邊說。
“爹一走,你便回老家,爹爹為你置辦的資產足夠你后半生衣食無憂。”
蘇卿卿沒有告訴蘇淮山自己即將入顧府為妾。
為了讓他放心,點了點頭生生扯出一抹笑:“爹爹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蘇淮山走后,仆從遣散,偌大的蘇府便只剩下了蘇卿卿一人。
她經常坐在空無一人的后院中出神。
這天,一片枯葉輕輕落到了她的腳邊。
抬頭一看,周圍的樹早已變禿,只剩幾片枯葉零落地掛在枝頭。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深秋時的蘇府,竟如此蕭條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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