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大清乾隆年間,江西南安府大庾縣(就是現在的贛州大余縣)地界上,有個后生仔名叫戴衢亨。這小子可不得了,天生就是個讀書的料,過目不忘,才思敏捷。可就是一樣,家里窮得叮當響,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肚子都填不飽,更別說安心讀書了。
這年,又到了鄉試之年。戴衢亨想進省城南昌趕考,可摸摸干癟的口袋,連盤纏都湊不齊,更別提那一路的吃食住店了。左鄰右舍看他有志氣,你家湊幾個銅板,我家出幾個饃饃,總算把他送上了路。這一路風餐露宿,啃著干硬的饃饃,戴衢亨心里憋著一股勁:“他日若遂凌云志,定要報答鄉親恩!”
到了南昌城,總算是順風順水,一舉考中了舉人!好消息傳回老家,鄉親們都樂壞了,覺得臉上有光。可緊接著,戴衢亨就要準備第二年的京都會試,那花費更是海了去了。鄉親們二話不說,又你一點我一點地給他湊錢。戴衢亨揣著這些沉甸甸的情誼,再次上路。這一次,他更是拼了命地讀書,終于在乾隆四十三年,嘿!金榜題名,高中狀元!披紅掛彩,騎馬游街,真是風光無限。
戴衢亨成了天子門生,當了官,拿了俸祿,頭一件大事就是回老家答謝鄉親!消息傳來,整個大庾縣都轟動了。縣令親自帶隊,鄉紳百姓涌到縣城門口,敲鑼打鼓,等著迎接這位衣錦還鄉的狀元郎。
戴家老屋更是忙翻了天。戴老漢笑得合不攏嘴,和族里長輩一合計:這答謝宴,必須辦!而且要辦得風風光光,讓所有幫過忙、出過力的鄉親們都來吃個痛快!
![]()
可這宴席怎么辦,卻讓戴老漢犯了難。狀元郎回鄉,這席面不能太寒酸,雞鴨魚肉總得齊全。但來的鄉親太多,肉若切小了,一人一筷子就沒了,顯得小氣;若切大塊,又怕燉煮不入味,吃起來狼狽,也不好分。
這天晚上,戴老漢愁得睡不著,在院子里轉磨。正好請來掌勺的遠房叔公戴老庖也在琢磨這事兒。戴老庖是鄉里有名的廚子,紅白喜事都找他。他看著灶房里準備好的大塊豬肉,還有泡好的糯米,忽然靈光一閃!
他猛地一拍大腿:“有了!老漢,你看這樣行不?咱們不用小碗小碟裝肉。咱用大碗!把這么大塊的五花肉,”他用手比劃著,“先拿醬料腌入味了,然后和上好的糯米、米粉,再加上香料、醬油一起拌嘍。最關鍵的一步——咱不用小碗蒸,我用本地那種大荷葉,把拌好的米和肉一大包,裹得嚴嚴實實,像個大荷包似的,上大蒸籠去蒸!蒸它個一天一夜!這樣,肉油和米香全被荷葉裹住了,一點兒跑不了。蒸好了,一人一大包,又頂飽,又好吃,還體面!捧著吃,香得很!”
戴老漢一聽,眼睛亮了:“這法子好!實在,又管飽!看著還新奇!就這么辦!”
于是,戴家上下齊動手,洗荷葉的洗荷葉,切肉的切肉,磨米的磨米。戴老庖調好了秘制的醬料,把五花肉塊腌得紅亮誘人,再和上糯米米粉,用巨大的新鮮荷葉,一包一包地裹扎實實,層層疊疊地放進幾十口大蒸籠里。灶膛里的火熊熊燃燒,蒸籠上白汽騰騰,那獨特的香氣——肉香、米香混合著荷葉的清香,飄出老遠,把村里饞嘴的孩子都引來了,圍著灶房不肯走。
第二天,狀元郎回來了!宴席開桌,其他雞魚菜蔬先上,但大家都聽說有個新奇玩意,留著肚子等著呢。終于,隨著戴老庖一聲洪亮的“荷包胙來嘍——”,伙計們抬著蒸籠出來,打開籠蓋,那股濃郁的香氣瞬間征服了所有人!
每人面前發上一個熱氣騰騰的大荷葉包。打開荷葉,里面糯米金黃,肉質爛熟,油光锃亮,香氣撲鼻!用手捧著吃,糯米飯吸足了肉汁,豬肉入口即化,還帶著荷葉的清新,好吃得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既體面,又管飽,味道更是沒得說!
鄉親們吃得滿嘴流油,贊不絕口:“狀元公家的吃食,就是不一樣!”“又好吃又頂飽,真是好東西!”“這叫啥名兒啊?”
戴衢亨也捧著一包,吃得格外香甜。他站起身,激動地對鄉親們說:“各位父老鄉親!我戴衢亨能有今日,全賴各位昔日鼎力相助!這吃食,是我戴家一點心意,管夠管飽!它用荷葉包裹,形如荷包,‘胙’呢,是祭肉的意思,是福氣之肉。今日我就借花獻佛,將此物命名為‘荷包胙’,愿將此福氣,與諸位鄉親同享!感謝大家恩情!”
頓時,全場歡呼,“荷包胙”的名字就這樣叫響了。
宴席散后,夜深人靜。戴老漢拉著兒子進了里屋,關上門,才低聲說出了那段秘聞。
![]()
“兒啊,”戴老漢語氣沉重,“你今天這風光,差點就沒了。你可知,當年你鄉試中舉后,進京趕考的路費,其實……其實差點沒湊夠。”
戴衢亨一愣:“不是鄉親們湊齊的嗎?”
“鄉親們是湊了,但還差一大截。”戴老漢壓低聲音,“最后那筆最大的銀子,是城里‘永昌號’的蘇掌柜,匿名托人送來的。”
“蘇掌柜?”戴衢亨更驚訝了,“他家與我家素無往來,甚至……聽說他與我那早逝的岳家還有些舊怨?”
“正是啊。”戴老漢嘆了口氣,“我后來才輾轉打聽到。蘇掌柜說,他年輕時和你岳父爭生意,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把你岳父氣得一病不起,家道也中落了。他心里一直有愧。后來看你才學出眾,卻因貧困難以赴考,他想起舊事,夜不能寐。說是這銀子,不是資助你,是還他欠你岳家的債,求個心安。他再三囑咐,絕不能讓你知道,怕你有心理負擔,影響考試。如今你功成名就,這事……唉,你自己掂量。”
戴衢亨聽完,默然良久。他想起赴京路上的艱辛,想起那筆雪中送炭的“匿名”銀錢,心中百感交集。恩是恩,怨是怨,但這其中的曲折與人心,又豈是一句恩怨能說清的?
第二天,戴衢亨準備了一份厚禮,親自去了“永昌號”拜訪。他沒有提舊事,只是以本地父母官(狀元通常授官)的身份,感謝蘇掌柜對本地學子的關懷(蘇掌柜后來也資助過其他學生)。蘇掌柜先是一驚,隨即明白了戴衢亨的用意,兩位聰明人相視一笑,過往恩怨,盡在不言中。
后來,戴衢亨在朝中官至軍機大臣、體仁閣大學士,成了朝廷重臣。但他始終忘不了家鄉的“荷包胙”,每每有同僚問起,他便大力推薦。這“荷包胙”的做法也就從大庾傳遍了贛南,甚至整個江西,成了響當當的一道名菜。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