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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麗(夢雨)做過近十年家政工,代表皮村文學小組和鴻雁之家參加了許多活動,很多人都熟悉她的故事:從甘肅老家到北京打工,內向的她不僅認識了更多姐妹,還畫了畫、寫了書。
她比較少提起的是,她在疫情期間去一家養老院當過護工。這份工作只干了不到四十天。為什么她匆匆逃離了那個養老院?
在她發來的第一稿《逃離養老院》里,理由只是“心情特別壓抑和沉重”。問她具體是什么事讓她下決心逃離養老院,她才說起養老院性騷擾的事,說“太難講了”但可以“試試看”。于是,今天單讀的「在皮村」欄目分享的,就是這一次艱難講述的結果。這篇以第三視角寫成的故事里,既有令人難堪的真實,也有電影一般的憂郁與戲劇性。
文中的插圖皆為李文麗的繪畫。更多李文麗的文章,可以在她的新書《我在北京做家政》中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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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養老院
撰文:李文麗(夢雨)
浴室里的水滴滴答答像催眠曲,溫熱的霧氣讓人睜不開眼睛,汗水從濡濕的發稍流下來跌進眼睛里,火辣辣地疼。
她正彎著腰搓洗著一件厚重的衣服,突然一只胖乎乎的大手從她耷拉著的領口伸了進去,她像觸電了一樣大喊著彈跳起來,卻被撞在什么硬東西上,重重跌落在地上。
鼻孔里一股濃濃的尿騷味,刺激得她睜大了眼睛,母親正把笤帚疙瘩揚在半空,眼睛狠狠地盯著她:“狼哭鬼號地做啥呢?嚇得我都尿褲子上了。”原來她又做了一個惡夢。
去年母親因為摔傷了腿,不得已住進了養老院。母親年齡大了,時不時的腦子不清楚,她經常會忙完家里的事情來養老院陪陪母親。這不,剛趴在坐床上看電視的母親身旁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還做了這樣的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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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這不是夢,這是她之前在大城市做家政時,遇到的一件時常讓她夢魘的事情。事情也發生在一個類似這樣的養老院里。
那是 2020 年,因為疫情,她失去了之前干了好久的家政工作。后來在網上聯系上一個老鄉王妹子,也是之前一起玩過的家政工姐妹。原來她已經在一家養老院工作了好多年,正好最近養老院急缺人手,便提出讓她過來上班。
想起那個長相善良、踏實敦厚,又和她年齡一般大的姐妹,她二話沒說就買了火車票去了她的城市。
這是一家規模不大的養老院,有一個小院子,里面花草樹木、健身器材一應俱全。有三層樓房,一樓大概有十多間大小不一的房間,里面住著半自理和不能自理的老人們。有的大房間里住著三四個失能老人,有的小房間里只住一個老人。二樓三樓也是十多間大小不一的房間,里面住著能自理的老人們。
也許是因為時期特殊,養老院和其他地方一樣,實行封閉式管理。
當她第一次走進養老院的時候,雖然王妹子在旁邊熱絡地給她介紹著養老院的情況,她卻看到那些老人們的大多臉上大多沒有表情,只是呆坐在樹蔭下、涼亭走廊里。那并不像之前她帶孩子時能看見的那種熱鬧場面。越往里面走,她越感覺這里的氣氛有些凝重和神秘。
王妹子每天耐心細致地教她如何為臥床老人洗漱、穿衣、更換尿墊和尿不濕,還有幫老人翻身的操作技巧。她們會用榨汁機把樓下服務員送上來的肉、菜、蛋、湯和牛奶打成五顏六色的流食,再用勺子一勺一勺喂給老人。飯前飯后要按時給老人喂藥,還要幫老人漱口、叩背、按摩,隨時測量體溫和血壓,并將這些數據一一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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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的隔離期結束后,周一在大廳開晨會時,胖乎乎的男院長特意拿著她這一周的記錄表展示給大家看,還當著眾人的面表揚了她。院長說:“看看人家第一次做這份工作,做得多好!記錄表寫得清楚又工整,一目了然。你們在這里干了這么多年,就知道在框框里打對勾,以后都要像她這樣做記錄,好讓老人們家屬看了滿意、放心!”得知她喜歡唱歌跳舞后,院長還承諾讓她有空教教大家,帶動院里的老人活動起來。
院長的表揚和承諾讓她有點不好意思,她覺得只是做了份內的事情。看看其他服務員們面無表情的樣子、對院長唯唯諾諾的神態,讓她有點做錯事的感覺。這里面的人,大多數可都是干了好多年的人呢。尤其是王妹子,在這里已經工作了六年時間了。
她怎么能堅持這么久?王妹子想了半天,只說了三個字,“習慣了。”
她慢慢了解到,這里的服務員們大都只上過小學,好多都不會用手機導航和使用交通工具,更不會用手機支付。就像王妹子說的那樣,好多人都覺得待在這里不出去才安全,不用花錢,也不用了解外面復雜的世界。周而復始地工作,有吃有住,按時打錢回家,輪流回家休假,是她們最大的愿望。
“其實也不苦,習慣了就好。”這是她經常聽大家說的一句話。
在這里上班分為白班和夜班,上夜班的主要負責照顧失能老人,每個服務員平均大概要照顧四個老人。經驗豐富、工作年限長的,通常會照顧三個失能老人和一個能自理的老人;像她這樣新來的,就分給她一個失能老人和兩個能自理的老人。
失能老人王奶奶已經九十歲了,獨自住在類似病房的小單間里。聽說這位老人年輕時是幼兒園的老師,能歌善舞,活潑開朗。她的愛人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留下無兒無女的她,中風不愈,臥床多年。好心的侄兒幫老人辦理了養老院入住手續,王奶奶就成了這家養老院的老人。
她晚上就睡在王奶奶旁邊的小床上,王奶奶每天安安靜靜的,從來不說話,只用眼睛看著她。給她喂飯時,她吃飽不想吃了,就搖搖頭、緊閉嘴巴;給她擦洗身體、換尿不濕時,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睛空洞地盯著一個地方。晚上睡覺時,她也沒聽見王奶奶發出過聲音。有時她半夜起來,從窗外透進來的亮光看到王奶奶睜著眼睛,盯著屋頂,靜靜地躺著。
有一次她給她翻身,感覺像是弄疼了她。當她問她疼不疼時,她閉著眼睛,像沒聽見一樣,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用手捏了捏她的胳膊。
那一捏,是輕輕的、柔柔的,待睜眼,看她的眼神也好像多了份靈動,不同于以往的無神。她感覺到了,那是一種溫暖的回應,是弱者的依賴。
“那是你對她太好了,以前照顧她的人對她很粗暴,沒有你那么小心,”王妹子聽她說了后這樣說,“你剛來肯定有耐心,以后時間長了就和她們一樣了。”她心里否認,但沒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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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她以為照顧失能老人會花費更多時間和精力,后來才發現能自理的老人事兒更多。
照顧王奶奶很輕松,每天只需按時給她喂好三頓飯及藥,及時更換紙尿褲,幫助翻身,抱去輪椅上推出去曬一曬太陽,晚上再幫忙擦洗完身體,基本就沒什么其他事情了。然而,那兩個能自理的老人中的一位,可是個不好伺候的主。
徐阿姨是一位八十多歲的胖老太太,走進她的屋子,感覺就像到了家里,而非養老院:一間大房子被隔成一個大臥室、一個小單間和一個衛生間。臥室的席夢思床墊上掛著粉色蚊帳,房間里彌漫著濃郁的檀香味。屋里依次擺放著大衣柜、高低柜,電視柜上放著大彩電(其他人屋里的電視是掛在墻上的),還有竹藤椅、圓桌、電熨斗、按摩椅。
小單間里也塞得滿滿當當,有洗衣機、冰箱,櫥柜里鍋碗瓢盆等灶具應有盡有,大小箱子和塑料袋都裝著東西。大臥室墻上掛著畫幅和相框,簡直是把整個家都搬到了養老院,和其他老人住的屋子截然不同。
“俺兩個女兒都在大連,兒子在國外,他們可都有錢了呢!”聽到老太太的話,她十分驚訝,在她的認知里,住進養老院的大多是無兒無女的人,看來是她見識淺薄了。
“你知道嗎?你是我專門要求來照顧我的,之前照顧我的服務員還沒回來。如果你愿意,我就讓你一直照顧我,這對你沒壞處。”老太太坐在太師椅上,身著鮮艷華麗的衣服,手腕上的金鐲子、耳朵上的金耳環和肉嘟嘟的手指上的金戒指閃閃發光。她粗聲粗氣的話語,以及被肉擠成一條線的眼睛里透出的光芒,讓人恍惚間覺得她像慈禧太后一樣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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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來之前,王妹子就提醒過她,這個徐阿姨在養老院是個惹不起的角色。她兒女給養老院交錢又多又及時,所以老太太很有自主權,挑服務員要長得好看、年輕、聽話,還得勤快。據說她從來是個性十足,和兒女們相處不來,后來請了專職保姆在家照顧,卻不停地換人,兒女們只好把她送到養老院,還依著她的意愿,把家里所有東西都搬了過來。在養老院里,不僅管理人員忌憚她,服務員們更是不敢得罪她。
“你可得小心點兒!我看你脾氣太好了,會受她的氣。”王妹子叮囑她。
每天早上,她把飯菜端到徐阿姨手上,就得趕緊去給王奶奶喂飯。喂完飯、洗完碗筷,又得趕緊過去給這胖老太太收碗筷、洗刷,端水給她漱口。之后,她才能去吃飯。
有一天,她給王奶奶喂完飯過去,徐阿姨還坐在那兒沒動,飯菜都涼了,地上亂七八糟扔了好多東西。
她問她怎么不吃,她氣呼呼地說:“你給俺端的啥玩意兒,今天這個味兒不對,你讓俺怎么吃?你跑出去半天也不來,氣都氣飽了還吃個啥!”她趕緊陪著笑臉解釋,說臥床的老太太得一口一口慢慢喂,她自己又動不了。徐阿姨一聽更來氣了,嗓門更大了:“她媽的,她動不了就別給她喂了,都成那樣了還吃啥飯呀?別忘了你是來照顧俺的,還跑去伺候別人?誰讓你去的?”
她耳朵嗡嗡響,正不知所措時,院長進來了:“哎呀,誰惹我們老佛爺不高興了呀?咋發這么大火呢?”
“這新來的大個子,不是只照顧俺一個人的嗎?怎么能讓她去管別人呢?俺一天腰疼腿困的,她得時時在身邊給俺按摩捏腿,聽俺使喚!”胖老太太撅著嘴撒起嬌來。
“我的好老佛爺呀,您又不是不知道,這特殊時期我們人手緊缺,一個人恨不得當十個人用。您胳膊腿都挺利索的,哪能讓人一直照顧著呢?您看看咱這院里,誰能比得上您呀,是不是?來,我給您捏捏肩膀,您可別生氣啦!哎,這不就對了嘛,您笑起來真好看……”
趁著他們聊天的功夫,她趕緊像逃一樣去王奶奶屋里吃飯。
后來她才聽王妹子說,原來是徐阿姨的兒子好多年都沒來看她了,這次聽說兒子來了市里,她滿心希望兒子能來看她一眼,卻只是等來了兒子送給她的好多東西,還有一通匆匆打來的電話。怪不得那天她看到徐阿姨扔了一地的東西,像發瘋了一樣地發火。
另一位能自理的老太太姓劉,人看起來有點癡呆。白天總是到處亂跑、胡言亂語,有時還會頭上頂著大紅花,穿著鮮艷的衣服在走廊里跳舞。聽說這老太太老家在云南,年輕時被丈夫拋棄,僅有的兒子又無端離世后,腦子就有些糊涂了。后來不知怎么輾轉到了這個城市,被好心人收留后又送到了這家養老院,算是在這里有了一個安穩的住所。
聽說她才剛六十多歲年紀,卻白發蒼蒼、滿臉皺紋,常常盯著一個地方發呆,沒有神采,倒也沒有多少事。
另一個大屋子里住著三個男老人,有兩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床頭柜上擺放著測量儀和血壓表,他們插著尿管,鼻子里也插著管子。吃飯時,專門護理他們的男護工用針管往他們的鼻管里打鼻飼。有時他們眼睛一動不動,像死人一樣,看著讓人害怕。晚上有時能聽到他們大喊大叫,那聲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聽著讓人毛骨悚然、頭皮發麻。
她以為這叫聲是因為他們快不行了,結果別的服務員說是老人年紀太大,臥床時間長,渾身難受才會忍不住大喊大叫,她們都聽習慣了。
可她總是驚得從床上坐起來,心砰砰跳個不停,尤其是轉身看到王奶奶睜著的大而空洞的眼睛,讓她無端端后脊梁骨冒出冷津津的汗。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單調重復地過著,待在那些生命仿佛按下暫停鍵的老人們身邊,她看到了生命的無奈和盡頭。白天把老人們推出去曬太陽,那時正值綠樹成蔭、花草茂盛的季節,整個大自然五彩繽紛,可這些高齡又孤獨的老人們卻像一尊尊雕像,眼睛無神,臉上無光,和周圍歡騰喧鬧的人群形成了對比
而那些能自理能走動的老人們,每天坐在院子里的長椅上,眼睛緊緊盯著大門口,在那些路過的人群中,搜尋著他們心里最熟悉的身影。
想起她以前和家政姐妹們在一起聊天時,說起在雇主家帶孩子的事,一個個孩子都是全家人的寶貝疙瘩,孩子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所有人的心。一切為了孩子,如果天上的星星能摘下來,她相信大家都會竭盡全力、不惜金錢地去做。
而在養老院里,老人們雖然衣食無憂,但一個個都很孤獨。就像胖老太一直在人前顯擺,可她在屋里收拾衛生時,總是偷偷看到老太太那空洞落寞的眼神。還有王奶奶躺床上一動不動,像沒了生命體征的樣子;那些夜晚,男老人夜深人靜時突然的大喊大叫,讓人感覺仿佛身處地獄的樣子。她自己仿佛也和他們一樣,到了隨時都會被閻王爺收去的垂暮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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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她猶豫不決,是否還要繼續這份來自不易的工作。在那個特殊時期,好多人都很難找到工作。而讓她最終倉促逃離養老院的,是一件難以啟齒,卻又在別人眼里不值一提的事情。
那是一個月后的傍晚,她正給王奶奶擦拭身體換衣服,一個姐妹跑進來告訴她,院長讓她去幫一位老人洗澡。說原先照顧老人的護工在流鼻涕,院長先讓她休息觀察,可別感染了新冠。
她穿上防滑的長筒靴,戴上橡膠手套,按照那姐妹說的房間號敲門進去。這個房間里住著一對七十多歲的老兩口,她因為平時不負責這邊的區域,從來都沒有進過他們房間一步。男老人還是一位老先生,喜歡寫字畫畫,經常看到他在活動室里揮墨,當時她還挺崇拜他的。他的夫人腿腳不利索,看起來很冷淡,見到她們這些服務員時,總是板著臉孔。
那天進了房間,老人家對她很親熱,讓他夫人給她倒杯茶。她趕緊說:“不用不用,我快帶阿姨去洗澡吧。”
老太太在柜子里找出一條肥大的短褲甩給她,惡狠狠地瞪著她說:“不是給我洗澡,是給他!”并快速的又瞪了老頭子一眼。
她愣住了:“院里不是有男護工嗎?怎么讓女的洗呢?”
老太太鼻子輕哼了一下,沒說話,繼續翻她的柜子。老頭子脫掉短袖扔在床上,從她手里拿過短褲,光膀子進了衛生間,邊走邊說:“這有什么呀?我自己能洗,只是后背夠不著,待會你進來幫我搓搓背就行了。一會我喊你。”
聽到衛生間門關上的聲音,她跑出去找到那個姐妹,她正在和另一個姐妹聊天。她說:“我不想去給男老人搓背,我沒干過,還是你去吧!”
那個姐妹笑嘻嘻地說:“院長指名道姓讓你去的,又沒讓我去。再說了,搓個背咋了?你問問她,我們誰沒干過啊?這有什么難的?難道你連這都不會啊?來了都一個月多了!”
想想老先生慈眉善目的模樣和院長欣賞她的表情。她只好原路返回,正好看到老太太拄著拐杖走出房間。她剛想去攙扶她,老太太卻繞開了她。“你快進去幫他搓背吧,他已經喊半天了。”
她猶豫著走進淋浴間,看到老人穿著淋濕了的短褲,背對著她坐在騰騰霧氣中的凳子上。
“快關上門,別給我弄感冒了。”他說著遞給她一塊搓澡巾。
她用手套上搓澡巾,笨拙地在他肥胖寬厚的背上輕輕地搓起來。
“用點勁!你這丫頭沒吃飯嗎?”老人笑呵呵地聲音緩解了她的緊張。她為自己經常敏感的第六感而羞愧!她調整好站姿,手上用了點勁,快速地搓起來。
搓完她就想出去,洗澡間的熱氣讓她的汗水直往眼睛里流。
“等會,扶一下我,我站起來了你再出去。”老人笑呵呵地說。
她從后面扶他,可是老人太胖了,她根本扶不起來。他說:“你來我前面蹲下,我扶著你肩膀站起來。”
她聽話地走到他前面蹲下來,做好了讓他撐著肩膀的準備。頭發上流下來的汗水滴進了她眼睛,讓她睜不開眼。她正準備用手擦拭,一只肥胖的大手從她的領口伸進來,她還沒反應過來,另一只大手就按住了她的肩膀,一張喘著粗氣的嘴巴挨到了她的臉上。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她顧不上擦眼睛上的汗水,猛地彈跳起來,大喊著沖出了洗澡間。腳上的長筒靴差點把她絆倒,她啥都不顧,只管往出跑。她要去找一起玩的姐妹們,告訴她們這個看似和藹可親的老人,做了這件讓人惡心的事情,告訴她們以后要注意點兒;也告訴這里的負責人,讓對這個老人進行一些批評教育。
后來發生的事情顛覆了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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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玩的姐妹們嘲笑她沒見過世面:“你人高馬大的,還治服不了一個死老頭子?”“有什么好怕的?讓他給你錢!”“就是動動手,又不會少你一根毫毛,真是少見多怪。”
院里負責人更是哈哈一笑:“比你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都不怕,還把你嚇成這樣?都年過半百的人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老人和孩子一樣,哄哄他就行了,你還大喊大叫跑出去,把人家老人扔在洗澡間里,摔傷了誰負責?”
王妹子嘆了口氣說:“早知道你和我們不一樣,就不叫你來了。在這里上班就這樣,沒辦法,我剛來也是受不了,可慢慢習慣就好了。我不識字,哪都不敢去,不像你有學問……”
她心里想,怎么就不一樣了?這樣的事也能忍受得了?她有點憤慨,可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于是,在養老院干了快四十天后——雖然她已經干得很順手,養老院領導也很欣賞她——她晚上時常惡夢連連,總感覺自己在生和死的邊緣苦苦掙扎著。于是,在拿到工資后(扣押的一百多元沒拿上),她找了個借口,快速地逃離了養老院。
編輯:菜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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