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海底銅門

乾隆三十年的天津衛，海河水嘩嘩地流著，河面上船來船往，兩岸人聲鼎沸。這天津衛可是北方第一大碼頭，九河下梢，五方雜處，什么稀奇事都有。

咱們今兒要說的這事兒，就發生在海河邊上一個叫趙家溝的小漁村。

村里有個后生叫張小魚，二十出頭，爹娘去得早，就給他留下條破船和一間茅草屋。這張小魚水性極好，據說能在水底下憋一炷香的功夫，村里人都說他是鯉魚轉世。

這年夏天熱得邪乎，海河水位降了不少。一天傍晚，張小魚收網回家，忽然看見河心露出一塊黑乎乎的東西。他好奇地把船劃近一瞧，竟是一截銹跡斑斑的鐵柱，半露在河面上。

“怪事，我在這河里打了十幾年魚，從沒見過這玩意兒。”張小魚自言自語道。

第二天一大早，張小魚就叫上發小李虎，倆人劃船到河心。張小魚一個猛子扎下去，摸了半天才浮上來，抹了把臉上的水，眼睛瞪得溜圓：“虎子，底下...底下有座銅門！”

李虎以為他開玩笑：“凈胡說！河底哪來的門？”

“真的！門上還刻著好些古怪花紋，旁邊還立著兩根大鐵柱！”張小魚比劃著。

倆年輕人回村一說，全村都炸了鍋。老人們面面相覷，有個八十多的趙老爺子拄著拐杖的手直哆嗦：“難不成...是那個老傳說...”

在眾人追問下，趙老爺子講起了一個世代相傳的故事：明朝永樂年間，天津設衛筑城，請來一位南方高人。那高人觀天象察地理，說海河底下是渤海龍宮的一個入口，若不鎮住，恐有水患。于是朝廷秘密鑄造了兩根千斤鐵柱和一對銅門，沉入河底，以鎮水怪。但年深日久，人們只當是個傳說，沒人當真。

這下可好，全村老少都跑到河邊看熱鬧。有些膽大的后生跟著張小魚下水，果然摸到了那銅門，還撈上來一些銹蝕的銅錢和瓷片。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沒幾天就傳遍了天津衛。茶樓酒肆里，人人都在議論這事兒。連衙門里的官老爺都驚動了。

第三天晌午，一頂官轎抬到了趙家溝。天津知府錢大人下了轎，后面還跟著個瘦高個兒的風水先生。

錢大人繞著那鐵柱轉了三圈，又聽張小魚詳細說了水下的情況，捋著胡子半天不說話。那風水先生卻臉色發白，湊到知府耳邊嘀咕：“大人，此乃鎮河之寶，動不得??！一動必遭天譴！”

正說著，河邊忽然騷動起來。幾個漁民抬著個人慌里慌張跑過來：“大人！不好了！王老五剛才潛水下去想看個究竟，結果被什么東西拖走了！就剩下這只鞋！”

人群頓時炸了鍋，紛紛跪下來磕頭，說是驚動了河神爺。

錢知府也嚇白了臉，趕緊命人擺上香案，對著河面拜了三拜，然后打道回府。臨走前還下令：任何人不得再靠近河心，違令者重打五十大板！

官府的人走了，可村里的議論卻沒停。有人說看見河面晚上冒綠光，有人說聽見水底有鎖鏈聲，越傳越邪乎。

當夜，張小魚翻來覆去睡不著。那王老五是他遠房表叔，平時待他不薄，他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沒了。半夜時分，他悄悄劃船出了河。

月光下的海河靜悄悄的，只有水流聲嘩嘩作響。張小魚一個猛子扎下去，憑著記憶摸到銅門位置。借著透過水面的月光，他隱約看見銅門上刻著些看不懂的符號，中間還有個拳頭大的鎖眼。

突然，他感覺有什么東西抓住了他的腳踝！張小魚嚇得魂飛魄散，拼命蹬腿，猛地竄出水面，連滾帶爬地回到船上，頭也不回地劃回岸邊。

第二天，他把這經歷跟李虎一說，李虎眼睛瞪得溜圓：“莫非真有水鬼？”正當倆人嘀咕時，村里來了個云游道士，長得仙風道骨，自稱青云道人。這道士不像尋常江湖騙子，聽了銅門之事后，面色凝重地說：“貧道夜觀天象，見天津衛上空黑氣彌漫，似有妖物作祟。帶我去看看那銅門?！?/p>

張小魚和李虎帶著道士來到河邊。道士盯著河面看了半晌，又掐指算了算，突然臉色大變：“不好！那根本不是鎮河之門，而是鎖妖之門！如今河水下降，銅門顯露，里面的妖物正要破門而出！”

村民們一聽更慌了，連問如何是好。

道士說：“需得在明日午時陽氣最盛之時，用純銅鑰匙打開銅門，重新施法封印。否則一旦妖物完全蘇醒，整個天津衛都將淪為汪洋！”

“可哪來的鑰匙??？”眾人問道。

道士從袖中掏出一卷古圖：“這是先師留下的圖紙，需立即找工匠按圖打造，萬萬耽誤不得！”

村里最有經驗的老銅匠看了看圖紙，搖頭說：“這鑰匙結構復雜，至少要三天才能打好?！?/p>

道士急得直跺腳：“來不及了！明日午時是唯一良機，錯過就要再等三十年，到時妖物早已破門而出了！”

正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張小魚忽然想起什么：“我爹臨終前給我留了個鐵盒子，說是在河裡撈到的，讓我好生保管...”

他飛奔回家，從床底下拖出個銹跡斑斑的鐵盒。打開一看，里面果然躺著一把古銅鑰匙，與圖紙上的幾乎一模一樣！

道士接過鑰匙，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光芒，連聲道：“天意！真是天意！”

當夜，道士在河邊搭起法壇，焚香禱告。村民們跪了一地，只有張小魚心里總覺得哪兒不對勁——那道士看到鑰匙時的表情，不像驚喜，倒像是...計劃得逞的得意？

半夜，張小魚悄悄摸到道士住的草棚外，透過縫隙一看，差點叫出聲——那道士正在收拾行裝，哪有什么仙風道骨，完全是一副賊人模樣！還自言自語：“沒想到這么順利，明日得了寶藏，遠走高飛...”

張小魚趕緊找到李虎和趙老爺子，把所見一說。趙老爺子一拍大腿：“壞了！我想起來了！老一輩說過，銅門根本不是鎮妖的，而是鎮著當年沉船的一批官銀！那是永樂年間運往北京的漕銀船沉沒，朝廷為防止百姓打撈，才編出鎮妖的傳說！”

三人一合計，決定將計就計。

次日午時，河邊人山人海。道士裝模作樣地做法事后，對張小魚說：“小施主，你與此門有緣，由你下水開門最為合適?！?/p>

張小魚假裝答應，接過鑰匙潛入水中。他摸到銅門前，果然發現門邊刻著一行小字：“永樂六年，漕銀十萬，鎮于此門，盜者必誅”。這才確信趙老爺子說得沒錯。

他在水下耽擱了一會兒，然后慌忙浮出水面，故作驚恐地大叫：“不好了！銅門自己開了一條縫！里面...里面有好幾只綠眼睛盯著我看！”

話音剛落，突然河面掀起巨浪，小船搖晃不止。岸上人群頓時大亂，哭爹喊娘地往后跑。那道士也嚇傻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其實這是張小魚和李虎早就商量好的計策——李虎在遠處潛水，用力搖晃船只制造波浪！

趁亂中，張小魚游到道士所在的小船邊，猛地一掀，把道士掀入河中。這道士果然不通水性，嗆了幾口水后連連求饒：“救...救命！我說實話！我是假冒的！”

原來這道真名叫胡三，是個江湖騙子。偶然從古籍中得知海河底沉有官銀，便想出這個計策來騙鑰匙盜寶。

事情水落石出，胡三被扭送官府。錢知府得知河底真有官銀，立即上報朝廷。乾隆爺聞奏大喜，派人打撈，果然起獲白銀十萬兩有余。龍顏大悅，賜趙家村“忠義村”匾額，賞村民白銀千兩。

張小魚因護寶有功，得了百兩賞銀。他用這錢買了條新船，娶了媳婦，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后來有人問他：“小魚啊，你那晚真的看見綠眼睛了？”

張小魚總是笑而不答，只有李虎在一旁偷笑。

只有一件事張小魚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晚在水下，他確實感覺有什么東西抓了他的腳踝；而且在銅門附近，他撿到了一片碗口大的鱗片，閃著詭異的青光...

這片鱗子他至今還收在那個鐵盒里，從不敢輕易示人。

海河水依舊嘩嘩地流著，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只是漁民間多了個規矩：月圓之夜，絕不出海打魚。據說那樣的夜晚，偶爾還能聽見水底傳來沉重的銅門開合聲...

誰知道呢？在這九河下梢的天津衛，什么稀奇事都有可能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