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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第一次登上西安古城墻,都會被“四平八穩(wěn)”的外形、宏闊的甕城與門樓震住,這不正是“固若金湯”的模樣嗎?
可若把時間撥回到南宋,一個叫陳規(guī)的專家卻對此持反對意見,他認為這種四方取正、城角見棱的做法,恰恰給了攻城方“借炮壓角、平射掃人”最好的靶位。
事實真是如此嗎,為什么南宋已提煉出的城防改良思路,到了明清卻沒有真正落地?

冬日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城頭的守卒便已站在風口上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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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角的敵樓高聳,木制的棚舍在風中咯吱作響,看上去是固若金湯。
在陳規(guī)的眼中,這樣的布置恰恰是致命的缺陷。
他在《守城錄》中寫到,投石砲的力量,足以在短時間內(nèi)將這種高大直角的城角變成屠場。
當攻方的投石機在城角外依次架起,兩座龐大的木制投石器仿佛張開的利齒,分別對準兩側(cè)的城壁。
它們不必瞄準高空,只需按照直角的走勢,將沉重的石彈沿著兩面墻壁平行拋射。
這樣的軌跡幾乎不會越過城垛,而是一次又一次地落在角樓頂部。
石彈砸下,碎石與木屑橫飛,震得整個城頭發(fā)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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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幾個時辰,城角上的棚舍便被掀翻,敵樓成了廢墟,而最要命的是,仍然堅守的士兵根本沒有躲避之地。
陳規(guī)在書中,形容這種情景:“數(shù)十步內(nèi)人不能立。”
意思是說,在這樣猛烈的平射打擊下,凡是站在城角附近的士兵,都會被逼得趴伏在地,連抬頭都成了奢望。
滾木、礌石、弩床這些本應是守軍的反擊利器,在石彈的轟擊下根本無法操作。
守卒若是試圖探身向下拋擲,往往還未施展便被迎頭砸中。
久而久之,整段城角就像被抽去了防御的牙齒,成了攻方尋找突破口的絕佳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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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后世人習慣稱頌的“敵樓高聳、馬道寬闊”不同,陳規(guī)更注重實戰(zhàn)。
他反復強調(diào),城角應當內(nèi)縮,或干脆取圓角,以減少投石機的正面覆蓋面。
若是角上再豎起高大的戰(zhàn)樓,等于主動給敵方送去一個固定的靶子;而撤去這些高聳的建筑,換成簡潔的圓弧或收縮式設計,反倒能削弱平射打擊的威力。
與此同時,守軍也能在相對安全的弧角之后,架設自己的投石機,實施“炮倒擊其后”,從意想不到的角度打擊圍攻的敵人。
在那個金兵鐵騎橫掃中原、戰(zhàn)火蔓延江淮的年代,他總結(jié)出一條不同于傳統(tǒng)的守城方法,城池不該只是“固守”的殼,而應當“守中有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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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出“重城重濠”,不僅要加厚加寬護城河和城體本身,更要在守勢中伺機出擊,用出奇不意反擊削弱敵軍的攻勢。
順昌之戰(zhàn),面對金軍壓境,宋軍憑借深溝高壘穩(wěn)住陣腳,又趁敵軍疲敝之際,突然出營襲擊,打得金兵措手不及,城防戰(zhàn)一時成為南宋軍隊少有的亮點。
這種設計思路,既是戰(zhàn)術(shù)上的“避實就虛”,也是戰(zhàn)略上的“以守為攻”。
可惜后世真正的踐行者寥寥,后來的城建實踐往往重視形制的方正和壯觀,忽略了這種取舍。
縱觀元明清三代,陳規(guī)的思路并未形成制度性的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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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到了明代,雖然邊防體系宏大,但思想內(nèi)核卻回到了“以守為本”的老路。

明代的戰(zhàn)略布局,最具代表性的便是“九邊”體系。
從遼東到甘肅,設立九個防區(qū),輔以長城、邊堡、墩臺等工程,以連綿不絕的城防工事構(gòu)筑一道“屏障”。
今日我們在西安城內(nèi)信步,看到的那一圈四方取正的高大墻垣,方正規(guī)整如同棋盤,南北中軸筆直,東西對稱嚴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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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可以追溯到洪武七年,朱元璋在“高筑城、廣積糧、緩稱王”的策略下,敕令全國各地大規(guī)模修筑城池。
到了崇禎九年,陜西巡撫孫傳庭又加筑四關(guān)、三重門樓,前設閘樓以御敵,后有箭樓以控弓弩,再加正樓巍峨;外圍輔以甕城、護城河層層環(huán)繞。
于是,一座今日人們稱道為“保存最完整”的古城墻,就這樣以雄壯的形態(tài)定格在關(guān)中大地。
若從陳規(guī)的角度去審視,就會發(fā)現(xiàn)明城墻的設計,幾乎與他的建議背道而馳。
陳規(guī)主張削去直角,避免角部暴露在投石機的平射火力下,而西安城墻卻四平八穩(wěn),城角處不僅是直角突出的“棱點”,還修建了高大的角樓與敵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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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布置,在投石機甚至火炮的正面轟擊下,無異于自曝其短。
為什么明代工匠和官員沒有吸取三百年前的經(jīng)驗教訓,反而堅持這種設計?答案隱藏在“御敵”之外的另一重目標:御民。
在明初的設計者眼中,城墻不僅僅是防御工事,更是統(tǒng)治秩序,四方取正,便意味著“中正”。
朱元璋強調(diào)“綱紀整飭”,城墻是王權(quán)的延伸,直角與方形利于劃分街巷、規(guī)劃坊市,出入城門也因此得以嚴格管控。
每一座甕城,都是一道關(guān)口,既能在戰(zhàn)事中延緩敵軍突入,也能在太平日子里約束百姓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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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門疊套,看似是軍事布置,實際上更多的是治理的需求,出城入城要經(jīng)過多重查驗,糧稅徭役、行商駐民,都逃不出官府的掌控。
這種取向,恰恰顯示了明代軍事思維的保守與技術(shù)革新的滯后。
南宋時期已有識之士指出城角的缺陷,主張城防應隨火器與投石機的發(fā)展而改變,但到了明清兩代,城池設計仍舊停留在強調(diào)“厚、高、正”的層面。
其背后是王朝對社會安定的優(yōu)先追求,如何“以城御民”,遠比“以城御敵”更為緊迫。
畢竟在明朝的大部分時間里,西安作為內(nèi)地腹心,很少真正面臨大規(guī)模外敵攻城的,而防范內(nèi)部動蕩、控制人口流動,卻是時時刻刻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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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中央集權(quán)高度集中,統(tǒng)治者最擔心的不是外敵破城,而是地方勢力坐擁兵權(quán)后,難以控制。
因此,城池在更大程度上被視作“御民”的工具。
結(jié)果便是到了清末,當八國聯(lián)軍的火炮轟鳴在北京城下時,高大厚重的城樓反成了“靶子”。

1900年,北京城墻上青灰色的磚石依舊雄偉,箭樓高聳,若只憑肉眼觀看,那些城樓仿佛能夠抵擋一切外敵。
但當八國聯(lián)軍的野戰(zhàn)炮架在城下時,這份宏偉頃刻間成為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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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火藥武器的全面普及,昔日堅固的高大樓櫓,反倒成了最容易瞄準的靶子。
清軍依照慣常的思路,將火炮和兵力盡數(shù)集中在城墻與城樓之上,居高臨下抵擋敵軍,但在野戰(zhàn)炮的直瞄火力面前,這樣的布置無異于“燈下掛肉”。
敵軍的炮彈一枚接一枚砸在城頭,炸裂的磚石和木梁伴隨著烈火滾落。
短短幾個時辰,前門的城樓已是一片火海,濃煙沖天。
清軍將士被炸得血肉模糊,或倒在崩裂的磚石下,或跌落城垛慘叫不止,城防線頃刻間土崩瓦解。
事實上,進入火炮時代,城墻的高度與厚度已不再是決定性優(yōu)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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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高筑墻、置兵樓”,在火藥之下徹底破產(chǎn)。
敵人無需多費周章,只需集中火力轟擊高聳的城角和樓櫓,便能在最短時間內(nèi)瓦解防御。
陳規(guī)早已指出,城角是最容易被攻方火力覆蓋的死穴,若不改變幾何設計,守軍必將處于被動挨打的局面。
他主張削去直角、減少高大建筑,改以內(nèi)縮或圓角的形式,讓守方避免直接承受炮火平射,并創(chuàng)造條件“炮倒擊其后”。
他早已意識到城防要根據(jù)攻守兵器的特點靈活調(diào)整,可惜哪怕到了清末,北京城仍然維持著華美對稱的格局,敵樓巍然,馬道寬闊,甕城森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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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清軍敗于八國聯(lián)軍的先進火力,不如說是敗于對時代的遲鈍,三百年前便有人指出的漏洞,在現(xiàn)實中被放大成慘烈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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