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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眾號“呦呦鹿鳴”在停更一年半之后,終于復更了。在此之間,這個號也有長達一年多的停更經歷,具體原因不詳。
中國的公眾號作者據不完全統計,大約有上千萬。“呦呦鹿鳴”只是其中的一個,但他的復更,卻有一種英雄不死、再度歸來的感覺。在復更的首篇文章下面,許多讀者表達了懷念和欣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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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能是一個公號作者最至高無上的榮譽。這個號的主人叫黃志杰,是一個前資深媒體人。在媒體圈,我們習慣稱之為“已故媒體人”,大意是從媒體離開后,一般不會再從事與媒體相關的工作,也是對媒體圈人才日益凋零的一種調侃。或許“退役媒體人”更準確,但不足心表達這樣一種悲涼。
但黃老師從媒體離開后,依然從來的是媒體人的工作。并且由于脫離了機構媒體人身份的束縛,比以前更加勇猛和銳利,比以前更像是一名記者。
嚴格意義上說,持有記者證的媒體人才能叫記者,沒有記者證的只能叫自媒體人。但諷刺的是,現在持有記者證的人反而不配叫記者。他們大多已經主動或被動地閹割了,稿子不一定寫得有多好,但一定懂得尺度的拿捏。
這當然不僅僅是新聞理想的淪喪,或者是職業倫理的扭曲,很多只是為了保住飯碗,不得不聽命于指令而已。
反而是像黃老師這樣有媒體從業經驗的自媒體人,撐起輿論監督的最后一片狹小的天空。他們以飛蛾撲火的勇氣,做著記者原本該做的事情。
“呦呦鹿鳴”幾乎每一篇文章都是10萬+,這在嚴肅寫作當中,是極為罕見的。這源于黃老師超強的筆力和專業能力,也因為他是為數不多敢說真話、善說真話的自媒體人。他的文章,絕大多數都是時事評論,為弱者發聲,揭露社會陰暗面,硬剛公權力。
由于其巨大的社會影響力,他的文章有時候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小物的命運,改變某個公共事件的走向。這為他贏得了幾百、上千萬的忠實粉絲,也讓他時刻處于難以預測的風險之中。兩次長時間的停更,就是最好的證明。
最讓我感動的是,“呦呦鹿鳴”至始至終都保持著純粹,沒有絲毫的變形。這很難,甚至比寫出真話更難。
我見過太多時事評論的公號,一開始也都是正氣凜然的,然而走著走著,就變得等矯揉造作起來,嘴上喊著公平正義,心里盤算著怎么茍且,“公平正義”蛻變為收割韭菜的鐮刀。這一方面是受到不斷地錘打,變得馴服,另一方面,就是向利益低頭。
我沒有任何嘲諷和貶低的意思。有利益的誘惑面前,有幾個人能經得住考驗?人性又如何能拿來考驗?
黃老師是個異類。以“呦呦鹿鳴”的粉絲體量和影響力,實際上已經是一個收益很大的公司,實現財富自由完全不成問題,前提是保證安全不被封號。以黃老師的能力和專業素養,他完全可以做到既安全,又維持人設。
然而他沒有。他依然是那個本色的新聞人,像一個戰士一樣,戰斗在第一線,隨時做好了灰飛煙滅的準備。他在,就還有希望和光芒,哪怕這盞燈最終熄滅,我們也知道,總有人不曾低頭,這就是文人風骨。
“呦呦鹿鳴”復更后的第一篇文章,出手即是王炸。標題普普通通,《我的朋友盤能文》。
盤能文是誰?他是前不久,曝料“鄉政府工作人員大量缺崗,民警上門嚇得老人差點自殺”事件的當事人。
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他還是唐慧案最早的發帖人之一。2006年,永州唐慧案轟動全國,唐慧11歲的女兒被強迫賣淫未得到公正處理,唐慧上訪卻反被勞教……如此事情發生在一個法治國家,引發了輿論的強烈激憤,最終這起案件也成為廢除勞教制度的“臨門一腳”。
而在成為“呦呦鹿鳴”的粉絲的一年后,也即2020年,盤能文再次介入了發生在永州的一起幼女被脅迫賣淫案。12歲的女孩小燕,媽媽早亡,爸爸醉酒,她被隔壁班的一名要好女生帶至一所小賓館內,隨后被一個5人團伙控制,團伙老人將她強奸,然后脅迫賣淫。
盤能文報警,幾個月后,法院在受害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做出判決,四名“嫖客”被判處有期徒刑4年。是的,你沒看錯,強奸、脅迫幼女賣淫,只判了4年!
更離譜的是,盤能文一次次仗義直言,換來的是數次被當地政府上門“談心”,幾年后,子彈正中眉心,他曝光了鄉政府工作人員缺崗的帖子,引來了四名民警上門,嚇得家中70多歲的老父親差點喝農藥自殺,原來,這不是偶然。
黃老師的文章,詳細地講述了盤能文的遭遇,寫盡了其中的荒唐與不公。他不是不知道文章如此敏感又是具體的案例,在如今的環境下,是一件多么高風險的事情,但他依然用文字,平靜而又堅定地寫出來了。
這需要極大的勇氣。
黃老師將身處社會底層的盤能文稱為朋友,不是客套,他寫盤能文,也是在寫自己,他們其實有著相同的命運和品質,包括那名為小燕案奔走,被公權力驅趕的律師,他們是同一類人,都是這個社會不滅的燈光,都是文明的守護者。
“呦呦鹿鳴”這個號不知道能存活多久,也許是明天,也許是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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