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期督導老師是 王倩 老師。
*本期督導內容來自
曾奇峰心理工作室-有彌聯合心理咨詢師內部團督,經過改編,隱去了來訪者的個人信息,督導文章主要用來交流與學習。歡迎投遞簡歷加入有彌聯合心理,參與我們的內部督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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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精神分析動力學取向框架里的心理治療中,來訪者帶來的素材,其講述的現實生活中的內容,或者是帶來的夢境的具體內容,是否都能被意指到移情和反移情的關系軸面?咨詢師工作時是否可以直接做這類推演?
本場督導,從這一問題開始,而由這個問題展開的探討或許可以使咨詢師們以更加具體的方式回看,與不同類型的來訪者工作時的思考和干預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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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連接前的準備工作
咨詢師與來訪者談論設置變動,比如休假、更改時間、漲價等議題時,往往會談到或者感受到來訪者對設置變動的不滿,甚至是攻擊,以及這些感受帶來的關系張力。
假設咨詢師與來訪者之間并沒有明確觸及到對設置變動的不滿,來訪者也沒有直接表達過不滿的看法,而咨詢師體驗到了關系中的張力,做出來訪者有不滿情緒的推想,咨詢師是如何理解這其中的關聯的?
督導老師王倩對此情境提出了三個思考的維度:
首先,我們需要評估來訪者能允許咨詢師接觸到自己的程度。在很多親密關系出現困難的來訪者身上,我們能看到來訪者允許咨詢師在關系的層面上與自己保持怎樣的距離,結成怎樣密切的關系,以及當這段關系中的張力高到怎樣的程度會使來訪者無法待在關系里或者出現情緒紊亂。這些程度,來訪者是會有相應的模式讓我們看見的。
案例中的來訪者,從材料來看,并不是那類特別親厚、能與咨詢師進行密切情感交流、并且能從交流中看到一些意涵的人。因此,第一個思考維度是要看到咨詢師是在怎樣的關系處境中在與來訪者工作的,隨即要考慮在討論設置變動時采用怎樣的技術。這兩個問題的答案是要參照來訪者內在結構的特性、習慣以及焦慮運作的特性之后得出的。
第二個維度,當來訪者談論自己現實生活中的事件,夢境的具體內容,以及其他生活內容時,這些內容是否意指到移情與反移情的關系軸面?我們是否可以直接做這類推演和關聯?
在這個問題上,王倩老師提出治療過程中有兩條工作線程。第一條線程是表征模式。指的是咨詢師依據來訪者的性格、關系屬性、人格結構、所處的情緒狀態等等做很多推演、解釋或者評論。而另外一條線程叫做進程模式。在這個過程中,咨詢師更多的是接觸來訪者的功能,觀測來訪者在關系過程中的演變。兩種進程有交疊的部分,但我們依舊可以用這個角度去把握與不同類型的來訪者的工作。
王倩老師用歷史變遷舉例兩種模式的不同。中國古代亦或西方文藝復興前,那時社會結構穩定,有一套統一的、被廣泛接受的意義體系,如神學、儒家思想;有固定的儀軌、語言、詞匯以及表達方式,比如我們可以用“民國風”來代表一個時代的特定表征,而你看到“民國風”也能解讀出這個符號對應的意義。這種環境就像表征模式,咨詢師與來訪者共享一種完整、穩定的文化情境,就像查閱一本共同的字典,含義是相對明確和可解讀的。
然而在現代化之后,社會進展使結構屬性不再如過去完整和穩定。Ai、中醫、西醫、傳統、現代、未來概念,種種價值觀碎片化共存,不再是完整的體系,我們從這種結構中提取意義時,外部世界不再承載連貫的屬性。而對于治療,咨詢師就像在一個斑駁的,甚至部分崩解的萬花筒一般的外部環境中與來訪者完成有高有低的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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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治療來看,有一些來訪者小時候的成長歷史導致其內部空間是支離破碎的,這與外在現實層面是能產生回響的,與外部世界不完整的體系是對應的。在這一點上,我們需要秉承的是真實呈現,而不是為來訪者呈現全然安全的世外桃源。來訪者內部世界也沒有世外桃源的經驗,這樣全然安全的環境也是不存在的。無論來訪者有多么脆弱,這些現實屬性多多少少是要與來訪者交流的。如果治療的原則變成咨詢師提供了全然的安全,這本身并不真實,也無法被來訪者感知為真實。
再進一步闡釋,現在重視“過程”和“關系”不僅是心理動力學的焦點,也是許多現代療法(如人本主義、主體間性、系統式治療)的共同趨勢,其中的特點是“變動”。我們是在看功能與動力的演進,不再追求一個具體的治療的解釋及其產物來標定治療是否取得了成就。
談及兩種進程,是因為咨詢師在與來訪者工作時,如果發現來訪者的結構水平還沒達到發展成熟的神經癥結構時,就需要考慮咨詢師可能沒法為來訪者重構一棟表征的大廈,或者沒法幫來訪者的內在結構做很多調試。至少在治療初期,也許來訪者離這個狀態還很遠。
這些來訪者與我們查閱的文獻和譯著里描述的不同,因為在以前的時代,這些來訪者不屬于精神分析的適應癥,而在當下,擁有這類結構的來訪者十分常見。因此,在治療工作中,我們需要重新發現,在與來訪者建立情感連接前,有那么多的準備工作要做:幫助來訪者達成某種浮動的,自主的,來訪者可以允許的不同情形、不同張力下的交流、共識與信任和連接。來訪者倚仗的是這種微環境,使用這種微環境去加強他自身的識別的功能。沒有這些識別功能,很多內容來訪者無法完成翻譯。
關于設置變動引發的來訪者的不滿,第三點思考的維度是,來訪者這些不滿是以怎樣的方式到來的。如果來訪者并沒有直接表達不滿,咨詢師感知到的大量不滿是如何徐徐送來的?
咨詢師要考慮一種可能性,即來訪者的不滿有可能是一個窗口,反映了一段時間內交流的過程中,來訪者沒有從治療當中獲得某些豐盈的體驗,又或者沒有因為咨詢師在場而感到足夠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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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王倩老師在給公司咨詢師做內部督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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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認局限,降低難度
談及當下很多來訪者也許并不偏向發展成熟的神經癥結構時,王倩老師提到,咨詢師與來訪者在真正進入治療之前需要先完成一項準備工作:完成接觸。也就是說,只有咨詢師足夠靠近來訪者,接下來的工作才能反映出來訪者內心的各種觀感。
比如,來訪者小時候有著非常動蕩的成長歷史,有很多鋒利、尖銳、不安全的體驗隨時可能傷到來訪者。咨詢師在和來訪者討論時,承認來訪者內部現實帶來的體驗,以及承認內部歷史帶來的影響,其實就是在承認治療的局限性。也就是說,很多時候來訪者是做不到啟動一些復雜功能的。而這種承認,能在一定程度上讓來訪者觸摸到,或者說感受到咨詢師體會到的,跟自己體會到的是接近的體驗,所謂的“真實”就是這么來的。
因此,工作的目標就可以再細致一些,要求也可以降低一點。這也意味著,來訪者的焦慮程度下降后,自主性才有可能體現。反之,如果咨詢師在工作時還沒能了解太多來訪者內在分裂的感覺時,就要求來訪者對某個情境,或者復雜的夢境形成長鏈條的聯想,比如把來訪者現實生活的內容與治療關系關聯在一起等等,此時要求來訪者發展出這種反思的能力,來訪者很可能會啟動假性結構來支撐。比如說出一些有思考性的語言,但其實在語言之下的體驗是無法流動的,也就是情感與語言分離,語言在空轉,底下的情緒體驗是凝固的、孤獨的,無法與咨詢師交互的。
王倩老師認為這項工作是不能著急的,需要一點一點推進,哪怕治療是很困難的,這些工作進展是非常緩慢的,都沒有關系。因為這意味著哪怕是一瘸一拐的,至少咨詢師與來訪者兩個人的腳是一同踏在來訪者內在那片功能有限的土地上面的。
有時, 面對這類困難的來訪者而言,語言可能是工作的終極產物,但不一定總能承擔橋梁和工具的作用。 如果我們把語言變成一種流動的,模糊的,充滿彈性的狀態,是像媽媽提供的那種安全氛圍一樣,去嘗試性地觸碰和表達那些來訪者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痛苦體驗,這個時候來訪者是可以在身體和感覺層面被觸及的。
因此,有時候咨詢師的話語更像是某種動作。如果你發現自己呈現的動作就像跳高一樣,已經遠遠超越了來訪者能駕馭的高度,這時工作就可能得從跳高變成跳遠,降低難度、貼近地面,咨詢師需要降維跟來訪者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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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語言,就不可忽視非言語的部分。王倩老師認為,很多時候技術使用過程中的非言語的部分,需要考慮契合來訪者的發展水平。也就是說,咨詢師所能夠調動的,飽含著想要觸碰到來訪者的心意的部分,如何與來訪者的材料達成接觸。
有時,我們也會很頹廢地感到在治療里兩個人越聊越無聊,越聊越困,只能嘗試用幾個詞語牽引,使對話不那么尷尬。為什么會這樣?因為我們并沒有調動自己所有的感覺通道和心意,去抵達對面的那顆心靈,因此我們無法被來訪者的情緒感染。
治療能夠給咨詢師本人也帶來回饋,是因為治療的過程是人跟人之間的交流,這個過程在一定程度上也給了咨詢師彰顯和調試自信的機會,這里指的是咨詢師自己所有的內容物。在這個流動的過程中,咨詢師在不斷地重新把握自己,也能體驗到自己作為一個人的整體的生命力。因此,觸達來訪者,對整個治療而言是先導性的工作。 我們在文獻、案例中閱讀到的令人動容的描述,都來自兩顆活躍的心靈之間的交流,是一個人被另外一個人刺激和影響著開動自己心靈機器的過程。 對咨詢師而言也是如此,每一次跟別人相遇的機會都值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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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在的不連貫性
很多時候,來訪者無法呈現一種連貫的,均值的面向。來訪者帶來的材料很多時候方向和水平是不一樣的,比如上一句在描述夢境,下一句想到最近發生的事,過一會又談起小時候的回憶,這些描述是深一腳、淺一腳的,這是一種整合較差的狀況,呈現了內在世界坑坑洼洼,或者有的地方是連得上,有的地方連不上的特點。
與這樣的來訪者應該怎么工作?
王倩老師認為,主要的工作方式可能在于要修橋補路。有時一些解釋性的工作可能不一定能幫助來訪者去統合“從這里到那里”的經驗,因為怎么解釋可能都有道理,而無論怎么解釋咨詢師都會發現仍有覆蓋不足的地方。重要的并不是笨拙地,非要把所有的內容都關聯在一個層面上,這個時候要做的是平衡這些關聯。
也就是說,來訪者的講述有時候在地面走了幾步突然浮上了天空,咨詢師就得換一個交通工具跟上,來訪者又降落到水面,咨詢師又得下來進入水里。這些不同層面的躍遷,是需要平衡起來的。來訪者還不具備平衡這些部分的機能,咨詢師就不能把所有的材料都放在一個平面上,像是畫思維導圖一般在語言和邏輯的層面上關聯它們。
不斷跳躍的時候來訪者本人可能是沒有感覺的,咨詢師需要示意好像突然換了話題,或者換了一個層面,跟剛才不一樣了。咨詢師需要在這個過程里平衡,這樣來訪者就能夠做內部的自我觀測。在這個過程中,能幫助來訪者加強其力量,加強那些細微的觀感和沒能被覺察的自我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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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來訪者講述自己的夢境,夢境本身呈現了幾個沒有關聯性的碎片,這個夢境無法制造完整的故事。來訪者的夢境本身也呈現了不斷躍遷的過程,一些天馬行空、完全不相干的內容被拼接、編輯在一起,并且沒有在講述具體內容,時而是視覺沖擊,時而是言語交流,時而又是身體知覺的描述。而 在來訪者解讀自己夢的過程里,也在身體的感知、對關系的想法以及突如其來的內省幾個孤立的層面不斷跳躍,這反映了人類基本的沖突形態中殘留的沒能發展和完善的部分。
如果咨詢師嘗試跟來訪者每一個碎裂的部分都有接觸,就不得不否認來訪者目前不具備整合這些碎片的功能的現實。往往在我們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否認就發生了。因此當處在這種碎裂的,跳躍的情境中時,咨詢師會意識到,如果你把自己向各個面向上鋪陳開來,就會無法維持整體性。
來訪者并不是在一個通達的,能持續加工的過程中組織材料,來訪者帶來的情境不具備關聯性,沒有上下文,無法用下文來加工散文,這反映出來訪者內在面貌之間某些細微的裂隙。再回到王倩老師談到的“修橋補路”,填補的是“從這里是怎么到達那里的”的裂隙,而整個工作秉持的思路是不能著急,哪怕工作進展非常緩慢也沒有關系。
本期督導老師:王倩博士
?中國心理衛生協會副秘書長、青年工作委員會副主任委員、精神分析專業委員會常務委員
?國際精神分析協會精神分析師,直接會員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sychoanalysis China Annual (國際精神分析雜志中國年卷)主編
?Psychoanalysis and Psychotherapy in China(精神分析與心理治療在中國)雜志副主編
?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定醫院國家精神心理疾病臨床醫學研究中心國合基地主任
你是不是也常常有這樣的困惑:來訪者聊了很久,卻始終繞在情緒的表面,抓不住核心?咨詢關系看似穩定,卻總在關鍵時刻停滯不前?明明積累了不少經驗,卻仍覺得自己的敏銳度和深度不夠?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難題,而是幾乎所有心理咨詢師都會遇到的執業瓶頸。在這里,我們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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