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一個18歲的青島女孩,
橫掃三項世界吉他大賽,
半年拿下大滿貫,驚艷世界。
她便是古典吉他音樂家蘇萌,
也是西方頂級音樂學院——
舊金山音樂學院的首位華人吉他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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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吉他,又稱六弦琴,以獨奏為主,演奏曲目跨越幾個世紀
蘇萌5歲半學琴,
14歲第一次參加世界大賽便奪冠,
18歲成為獲得三大頂尖吉他賽事大滿貫
的第一位中國人,
21歲在音樂界最頂級的卡內基音樂廳專場演出……
吉他大師巴魯埃克稱她是
“世界上最偉大的天才之一”。

蘇萌與王雅夢
6月,蘇萌和王雅夢的“北京吉他二重奏”
在上海演出。
臺上,她一頭利落帥氣的短發,一人一琴,
時而以驚人的手速,令人驚嘆于她的技術,
時而流露細膩的情感,
“演奏不光有美,有傷感,有留白。”
臺前幕后,一條和蘇萌聊了聊
她的成長、困惑與熱愛。
自述:蘇 萌
編輯:夏 爾
責編:陳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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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5年,我的一條演出視頻在外網爆了。
當時我還在上高中,和師姐王雅夢一起去韓國演出,留下了一套DVD,那段視頻上傳到外網以后,極其轟動。他們覺得帕格尼尼24號(隨想曲),這么難的曲子,小孩彈得這么好。
我5歲半學琴,17歲半到18歲這半年的時間,拿了三個冠軍大滿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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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美國帕肯寧國際青年吉他比賽金牌
右:日本東京國際吉他比賽獎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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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伊瑟隆國際吉他藝術節,第一名
我經常被問,說你們練琴的小孩,是不是特別辛苦,沒有童年?我現在回想起來,我童年挺快樂的。
小時候我真的是頑皮的小孩子,媽媽說:“你要坐下來靜一靜,可不可以選一個樂器?”一個小提琴,還有一個吉他。
那天我還在蹦蹦跳跳,根本沒有在意,就隨口一說:吉他。那時候我連吉他長什么樣,聲音是什么樣都不知道,沒想到它之后成為了我陪伴我一生的朋友。

古典吉他沒有撥片,用右手指尖和指甲的結合來彈奏,所以我們經常說,吉他是發聲離心臟最近的樂器,真的是在撥動心弦的感覺。
在青島成長的最大益處可能是指甲硬。很多學生指甲軟,容易劈,經不起長時間練習彈琴,但我的指甲又硬又堅韌,可能是小時候吃了很多海鮮,補了很多鈣。
青島的古典音樂氛圍一直蠻好的,它還有一個別名叫做“琴島”。我當時的啟蒙老師,本職都不是搞吉他的,原來是在鐵路局工作。但他自己真的特別熱愛,我們上課的時候沒有條件去買樂譜,他會在香煙的殼上手抄樂譜,寫得密密麻麻的。每周上課,每天練習,慢慢我有一些小的天賦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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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八歲的蘇萌在上海獲得華東六省一市比賽冠軍
8歲,老師說上海有這個比賽,我就去試試,結果拿了少兒組的第一名。當時非常開心,第一次坐飛機,第一次離開青島,第一次在真正的音樂廳表演。
那之后老師說,你應該去北京,找全國最有名的老師。
8歲半去北京學琴,開始跑課。那時候火車非常地慢,從青島到北京,晚上8點上車,早上5點到,好多時候我媽媽都買不到臥鋪票,我們倆只能坐一晚上,但那個時候我覺得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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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與阿薩德、陳志以及師兄師姐合影,中間黃衣服為蘇萌
當時的中央音樂學院附中,全部6個年級,只有2個(正式生)名額,還有一種叫做代培生。當時正式生的學費是8000,代培生35000,有轉正的機會。
2000年的35000,絕對不是一筆小數字。媽媽問我:你真的想要走這個路嗎?你真的想在北京學琴?我想了想,我說我一定。她說那行,媽媽支持你。她沒想到,第二年我不僅轉正了,還很快拿了國際冠軍。

2003年,維也納國際青年吉他比賽冠軍音樂會
我第一次參加(青年組)比賽,是初二,14歲,在維也納舉辦了國際青年吉他比賽。
當時和我一起去的還有兩個師哥,原定計劃,我參加青年組,師哥成年組。結果到了維也納,主席過來跟我們說:這兩個男孩子也可以參加青年組,再加一層保險。短短的幾十秒我就明白,冠軍不是我的了。因為師哥比我年長,水平比我高。當天晚上我還哭了一鼻子,我說媽媽也是掏了錢,家里都很期待有一個好成績。
現在可能沒有了,那就放松一點。結果第二天比賽,彈琴,沒有任何期待,彈完就去遛街了,去吃了冰淇淋、吃了巧克力,回來的時候他們說:你拿冠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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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萌、王雅夢與老師巴魯埃克(中)
那場韓國的演出視頻,打動了美國霍普金斯大學的巴魯埃克教授,也為我爭取到了留學的全額獎學金。
巴魯埃克大師是我從小聽錄音膜拜的偶像,前前后后在皮博迪音樂學院,跟他學了有12年。這12年讓我從一個會彈吉他的小孩,變成音樂家。
18歲之前,我是一個比賽心態,覺得自己天下第一。我記得剛去美國的時候,我把巴魯埃克的學生名單都看了一遍,這都是誰?我是不是還是最強的?哦,這還有一個波蘭大師哥,可能比較強一點,那我什么時候把他們全比下去?

熟悉舞臺,并非是一個簡單的過程
18歲之后,我意識到原來我還有那么多不足,還有那么多等著我學。有幾年的時間,在臺上特難受,非常緊張,手也發抖,那一段時間特別沮喪。正是巴魯埃克,他不厭其煩的給我校正方向盤,到現在都是我的人生導師。
巴魯埃克曾對我說過一段影響至深的話,他說走到哪里你都是一個中國音樂家,大家希望聽到你彈一些原汁原味來自你文化的東西,所以你要發掘好的中國作品。
2009年,我和師姐王雅夢組了一個二重奏,就叫“北京吉他二重奏”。時刻提醒觀眾和自己,我們是中國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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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德國伊瑟隆音樂會
吉他其實很不一樣,不像鋼琴,我記得在央音的時候,(學鋼琴的)大家都會彈西方作品,也必須要彈中國作品,但是其他的樂器好像都沒有像鋼琴這么平衡。
這次上海音樂會,我們演奏了譚盾老師的《八幅水彩畫的回憶》,這首曲子的吉他版本,它是融合了民族的音樂和現代的技法。我覺得自己也是去了國外以后,反而對中國文化的認同,提升了非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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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導師巴魯埃克在卡內基廳后臺
2010年我們得了施耐德獎,獎勵就是在卡內基音樂廳有一場獨奏會。這對于任何一個音樂家來說,都是至高無上的榮譽,我記得當時在后臺,我倆真的好激動,又好緊張。
巴魯埃克走進來就說了一個詞:Enjoy,享受。像聽到一個啟示一樣,覺得對啊,這么好的一個夜晚,要享受才行。
后來這10年20年的巡演路上,我慢慢明白,一場音樂會是很神圣的事情,是你和觀眾的約定。身體不舒服,演奏狀態不好,情緒不到,家里變故……不管任何事,只要你到臺上,就要拿出自己最好的狀態。

為登臺而作準備
以前有人會夸我,你彈得真快,你演奏的曲子真難。還有的媒體說我的演奏是“超越年齡的技藝和藝術造詣”,當然彈得好確實是蠻難的,比如同時演奏多聲部作品的時候,對左右手的技法都要求得非常高。
但我覺得,演奏不光有美,還會有留白和情感的表達。
其實音樂這條路,是非常地吃資歷、吃閱歷、吃你的文化沉淀的,它不是一個青春飯。當我體會到更多的人生情感的時候,才有可能把這些情感注入到音樂中表達出來。

2015,美國帕肯寧決賽頒獎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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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之外,蘇萌尋找自己的“理想生活”
我有時候開玩笑,你看很多音樂家年紀大了以后,身材都不是很好,因為要天天坐著練琴,但大家都是美食家。
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當他們對一個事情有很細致的要求的時候,那一定對食物也有很細致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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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國巡演,我們一年大概走20個城市,演完出很晚了,也沒什么吃的,很多人會說,我就吃個火鍋、吃個小龍蝦吧。但我就堅持要吃當地的時令美食。
前段時間,在德國科布倫茨藝術節演出,正好是德國的白蘆筍季,就這么幾個禮拜,我就堅持要吃白蘆筍和當地的啤酒,我覺得還是為數不多的一個小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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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蘇萌受聘為舊金山音樂學院教授,成為西方頂尖音樂學府的首位亞裔吉他教師
北京求學,美國求學,這一路我獲得了很多的經驗和知識,我這么走過來,結合了東方和西方的精華——我就想把這些東西都傳授給我的學生。
最開始扮演老師的角色,是我在巡演的時候,會開始上一些大師課。我那時才21歲,就開始給那些碩士博士講課,真的不太會講,但發現做老師還挺有意思。
2017年,香港演藝學院停招了10年的吉他專業,終于復招了,我覺得我應該去做點什么,開始每月從紐約飛香港去上課。2021年,我又在舊金山音樂學院教課,也是學校首位亞裔吉他教師。

2020年,巴爾的摩吉他協會,訪問當地高中
我也知道國內家長們都很卷,小孩學樂器非常多,但美國的小孩打童子功比較少,大部分是在十幾歲的時候喜歡上搖滾或者電吉他,然后才轉到古典來,家長也沒那么卷。這兩個,我也不知道哪個更好,可能融合會比較好一點。
雞娃“雞”得好的話,其實一點也不苦。我還有一個學生,在斯坦福讀天體物理,同時跟我學古典吉他。他爸爸一直陪他學琴,我也問過他爸爸,我說你這是雞娃還是卷?他說是為了讓他快樂——我陪伴他長大,陪著他經歷這一切,在他有需要的時候幫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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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島棧橋旁,蘇萌與母親
我想起小時候,媽媽也會經常陪我一起看演出的錄影帶。我覺得我媽媽做得比較好的一點:她知道什么是放手。她知道等這個孩子長大了以后,她就不再過多地參與。
我記得她曾經對我說:媽媽讓你學琴不是為了讓你賺大錢,就是讓你每天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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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依然是這樣,只要能每天彈琴,這就是我的理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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