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下的少林寺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記者 李靜 王開智 河南報道

風暴下的少林寺，游客如織，熱鬧一如往常。處于風暴中心的釋永信，其熱度似乎正逐漸被新任住持的消息沖淡。

7月27日，少林寺管理處發布情況通報：少林寺住持釋永信涉嫌刑事犯罪，挪用侵占項目資金寺院資產；嚴重違反佛教戒律，長期與多名女性保持不正當關系并育有私生子。目前正在接受多部門聯合調查。

7月28日，中國佛教協會緊急宣布，同意對釋永信（劉應成）的戒牒予以注銷。7月29日，少林寺管理處再次發文，依據《漢傳佛教寺院住持任職辦法》，經少林寺兩序大眾民主評議贊成，并履行有關程序，禮請印樂法師任少林寺住持。

釋永信充滿爭議的30多年住持生涯走到終點，而留給這片少林的風波遠未平息。

少林寺游客絡繹不絕

方丈室被高高圍起，少林寺難覓僧人身影

7月29日上午，嵩山少林寺門口，游客排起長隊，等待檢票入內。在經常蹲守少林寺周邊的網約車司機看來，這場風波并未影響游客量。

這段時間正值旅游旺季，旅游團、研學游的隊伍絡繹不絕。導游引領游客向少林寺走去，一路上講解著：“習武先習德。”

除了旅游團，來少林寺的更多是對少林功夫充滿憧憬的散客。在武術館，距離武術表演開始還有段時間，兩層看臺已經被游客擠滿。有導游說道：“來過這里，再看電影《少林寺》，感受就不一樣了。”而一些演出直播間的評論區里，網友們談論最多的話題仍是釋永信。

路上，有游客談論著最近一篇新聞報道，甚至聊起細節：能通往僧院的門皆有戴著耳機的黑衣管理人員把守，只要有人靠近就會立刻提高警惕，對所有問題表示“不知道”。

方丈室已經被圍起來

在中軸線正中央，藏經閣后方，曾經的方丈室被鐵皮高高地圍成了一圈。鐵皮上貼著，“保護第一，加強管理，挖掘價值，有效利用”等標語。當地人說，他們通常選擇旅游淡季去少林寺，有時能在方丈室看到釋永信，“現在肯定看不到了。”

釋永信最后一條微博停留在7月24日，最近一次公開露面是在7月7日的少林寺全體僧眾會議，現在關于他的消息在官網上已經消失，只留下一地塵埃和無限猜想。

記者在少林藥局的一面墻上，看到了鮮有的釋永信的痕跡——“在釋永信方丈的領導下，少林寺于2004年初重新恢復了少林藥局的建制。”

少林寺內香火依舊，游客川流不息，只是少見僧人。越往深處走，越顯安靜。在僧院門上，“游客止步”的字樣很新，記者看到有車進入，片刻后門又關上了。

身披袈裟的出家人，抓住風口的“CEO”

當地人談論著釋永信的是非功過，感慨他今年正好60歲，當了30多年方丈，一直在輿論的風口浪尖。

釋永信，俗名劉應成，生于1965年，安徽潁上人。1981年，他進入河南嵩山少林寺，拜方丈釋行正為師。當時的少林寺僅有28畝薄田和9位老僧，香火冷清。

釋永信舊照（圖源網絡）

1982年，電影《少林寺》火了，少林寺也火了。而釋永信敏銳地意識到“流量經濟”，并且改寫了少林寺的生存邏輯。

1987年，他接任少林寺管委會主任，全面主持寺院事務。1999年任少林寺方丈，彼時的他不過才34歲。

如今的少林寺官網已經無法直接看到介紹釋永信的“少林方丈”專題。而1996年，在多數寺廟還在依賴香火收入時，釋永信接觸互聯網，迅速為少林寺注冊域名并建立官網。這一數字化嘗試，為后續少林寺商業化埋下伏筆。

1998年，釋永信成立河南少林寺實業發展有限公司，注冊資金500萬，這是中國佛教界的第一家公司。他利用少林IP，從文化輸出轉向產業經營。

此后，少林寺的商業版圖不斷擴張，涉足文化、餐飲、藥品、服飾等領域，逐步構建起一個橫跨多產業的商業生態。

也因此，這個出家人在外界看來更像披著袈裟的“CEO”。而他似乎多次抓住了時代的風口。

2007年，成立少林歡喜地有限公司，經營體育用品、文化用品和旅游紀念品等，同時也在少林寺常住院內經營餐館；2008年5月，開設“少林歡喜地”淘寶店，經營佛教用品、武術用品等。

也是在2008年，釋永信創辦河南少林無形資產管理有限公司，承擔少林寺商業化運作重要平臺的少林無形資管登上歷史舞臺。有媒體報道，其最大單筆投資金額達到1600萬元。

近年來，少林寺利用短視頻平臺進行流量變現，入駐抖音并開展直播帶貨等活動。

公開信息顯示，如今少林景區每年游客量可達400萬人次。根據攜程等平臺，少林寺門票為80元，如果加上《禪宗少林·音樂大典》的套票則是299元。以此估測，每年門票收入應該超過3億元。少林寺的旅游收入，一度占據登封財政收入的三分之一。

寺廟商業化的爭議和商業版圖的“撤退”

一直以來，少林寺備受“過于商業化”“缺乏監管”等質疑。

記者發現，在少林寺的相關攻略中，很多評論都提到，“這幾年商業化越來越嚴重了。”售票處、景區內，都布局著多家文創店、餐飲店。而此前，少林寺內高價香、商鋪租金高等問題，就曾飽受爭議。

2022年，據媒體報道，鄭州市鄭東新區的一塊宗地被少林寺旗下的公司以4.52億元的底價拍下，“少林寺進軍房地產”的消息更是讓釋永信和少林寺被聚焦。

而釋永信，多次深陷輿論漩渦。

2015年，一位自稱曾是少林弟子釋正義的人在網上“實名舉報”，控訴釋永信與多女子關系復雜，并質疑其擁有兩個身份證、侵占資產等七大問題。后經有關部門核查，部分舉報內容失實，部分查無實據。

今年7月27日，少林寺管理處宣布釋永信因涉嫌挪用資金、違反戒律被調查，坐實了十年前的部分傳聞。

29日的少林寺

如今，這片商業版圖正在逐漸“撤退”。

通往少林寺的一條街上，記者路過多家武校。當地司機告知，“釋永信可能早有打算，他創辦的武校早已拍賣。”針對這個說法，記者致電少林友誼學校核實，工作人員稱，“我們一直沒有關系。”

記者在少林寺還看到了“少林歡喜地”，院門上對聯處印有某運動品牌的logo。但現在，“少林歡喜地”淘寶店已經搜索不到。

企查查顯示，釋永信共關聯8家企業（5家已注銷、吊銷），3家為在業存續狀態，分別為鄭州市佛教協會、河南省佛教協會、中國嵩山少林寺。當前釋永信在中國嵩山少林寺任法定代表人職務，中國嵩山少林寺共對外投資5家企業（2家已注銷），包括河南少林無形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登封少林功夫傳習有限公司、登封少林藥局有限公司，控制企業共17家。

少林寺管理處相關工作人員向媒體表示，新住持印樂法師已到少林寺。相關問題正在進一步深入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