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1日,外省某市的一個廢棄工地發生了一起命案,給這個工地看大門的老頭潘某被發現死在門衛室的寫字桌下面。
報案的是管理這一片地段的一個負責人,他表示:“5月31日,我去工地找潘老頭聊天,這個工地廢棄好幾年了,只有潘老頭一個人看大門,我隔幾天去巡視一次,都會找潘老頭聊一會兒天。但是這天我到工地時,發現門衛室門鎖著,不是關門的那種鎖著,而是門上掛著一把大鎖,我判斷潘老頭有事外出了,于是我就回去了。”
“第二天,我又來工地找潘老頭,很遠就看到門衛室外的竹竿上還晾著衣服,所以覺得潘老頭應該在門衛室里。但當我走近時看到門上還是‘鐵將軍把門’,我敲了敲門,還是沒有回音,于是我就找來一把榔頭把掛鎖砸開,本想推門進去,結果發現房門居然還反鎖了,我一腳將門踹開,往里一看,立刻嚇得半死,潘老頭死在門衛室里,被扔在寫字桌下面,身上蓋著兩塊紙板,身上一絲不掛,頭上全是血。我回過神來后就拿起手機打電話報了警——”
某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經過初步勘查,認定是有人從窗戶翻窗入內,將潘老頭殺害后先反鎖房門,再從窗戶翻出后關了窗,再在房門上上了一把掛鎖后逃離現場。除了在窗臺發現蹬踏的痕跡,在室內發現一枚比較清晰的鞋印外,在現場沒有發現別的指紋或者腳印等痕跡物證。
對住在廢棄工地周圍的住戶的走訪調查做得很到位,每一家都走訪到了,事無巨細都問得很清楚,結果一無所獲,也沒有接到任何群眾舉報。
眼看案情陷入停滯,某市公安局分管刑偵的副局長提出去上海把閻法醫請來,因為他在上海學習的時候聽上海的同行們幾乎把“有刑案、找閻法”掛在嘴上,他也聽過閻建軍法醫的講座,覺得閻建軍法醫很牛,既然案情卡住了,去找閻法醫應該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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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建軍法醫
6月4日,閻建軍法醫被請到某市,在仔細勘查完現場后,閻建軍提出了三個“沒有必要”。
1、歹徒為什么不從大門走進去,而是要從窗戶翻進去,完全沒有必要。根據走訪得知,潘老頭平素里一個人看工地很冷清的,隨便哪個人來敲門他肯定光速來開門,并且會不容分說地把這人留在門衛室聊好一會兒天后才肯讓人離開,他非常渴望和別人聊天。
2、歹徒殺了潘老頭后為什么要把他藏在寫字桌下面,還在上面蓋上兩塊紙板?完全沒有必要。殺人后走人就是了,何必多此一舉?藏在寫字桌下面難道就能藏得住嗎?
3、歹徒殺了潘老頭后為什么在反鎖房門后還要再加一把掛鎖?完全沒有必要。
隨后,閻建軍在案情分析會上是這樣說的:
“按照常理推斷:歹徒不是激情犯罪,似乎是有預謀、有目的、有指向的。他應該是認識潘老頭的,他為了掩蓋罪行,盡量拖延被發現的時間才這樣做的。否則如果是路過的隨意殺人,是激情犯罪,就應該殺了人后立即逃走,不會再用什么東西來掩蓋現場。”
“當然了,歹徒犯罪之后用東西來遮掩自己的犯罪行為,可能出于一種下意識的本能,這個歹徒殺掉潘老頭后,下意識地掩蓋了現場,其實就是掩蓋自己的罪行。如果是這么一種可能,那說明歹徒是初次犯罪,他以前并沒有干過這樣窮兇極惡的事情。”
“現場房間的窗戶距離地面有1米多高,要翻上去是不容易的,要跳下來也不太容易,但是室內留下的那個腳印距離窗戶的墻根足足有1.2米的距離,所以我認為歹徒的年齡很輕,只有年輕人才會一下子跨上1米多高的窗戶,但凡上了點年紀的歹徒要跨上1米多高的窗戶肯定要用凳子的。還有從窗戶翻進室內能一步跳出1.2米,這說明歹徒很健壯,也很敏捷,這是年輕人的典型特征。”
“根據潘老頭的尸檢結果,他頭部有創傷,不是刀斧砍傷,而是磚石之類的鈍器打擊形成的,磚頭石塊這種東西工地里到處都是,因此兇器就是就地取材。這就說明歹徒還是知道潘老頭的,至少他了解到工地門衛室只有潘老頭一個人值班,至少他了解到潘老頭是個年老體弱的老頭,他足可以徒手對付,根本不需要預先帶作案工具。”
“閻老師,潘老頭被發現時為什么是赤身裸體的呢?”某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一名大隊長詢問道。
“有些男人晚上睡覺喜歡把衣服褲子全部脫光,尤其是北方人,這是一種生活習慣。潘老頭一定是北方人吧?”
“沒錯,潘老頭是東北來的。”
“那就對了,你提的問題提的很好,這正好說明歹徒進屋行兇的時候,潘老頭正在睡覺,至少是躺在床上的,說明案發時是夜晚。”
“我看你們法醫的尸檢結果,潘老頭胃里面已經沒有什么東西了,吃下去的東西已經消化到小腸以下了,在大腸里發現了糞便,說明潘老頭要是一覺醒來,就得去大便了。因此我認為潘老頭被殺時間是后半夜,不是前半夜。”
“廢棄工地地處偏僻,周圍沒有公交車站,凌晨的時候也沒有班車經過,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做出這樣的推斷:這個歹徒是住在工地附近的,他和潘老頭無冤無仇,行兇目的是為了搞鈔票。”
說到這里,有偵查員提出了不同意見:“閻老師,潘老頭一個七十多歲的看門老頭,每月看大門的工錢最多就400塊錢,雖然他省吃儉用,身邊也就存著幾百塊錢,哪個搶錢的不去搶西裝革履的白領,會對一個窮老頭子下手?”
“饑不擇食!”
這時,某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給閻建軍遞了一包剛開了封的香煙,他也曾經在上海聽過閻建軍法醫的課,而且知道閻建軍有非常重的煙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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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建軍法醫
閻建軍抽出一支香煙點上并猛吸一口后說:“我推斷犯罪分子是個檔次很低的年輕人,非常缺錢花,是住在工地附近、極度缺錢、生活檔次很低的年輕人。”
“閻老師,我們已經把住在這工地周圍的人全部仔細排查過一遍了,非常細致,沒有發現有人身上有嫌疑啊——”一名偵查員很不服氣地說。
“我建議你們再次對工地周圍的人員進行排查,這個罪犯一定是居住在這個工地周圍的,不會錯!”
當天閻建軍就返回了上海,并很快把這個案子忘到腦后了。
6月6日,剛上班不久的閻建軍接到了某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支隊長的電話:“閻老師,人抓到了。這個人姓周,他不住在工地附近,但是他女朋友家就在工地邊上,他這段時間都在女朋友家蹭吃蹭喝蹭住。周某多年來一直吸毒,吸到身上一毛錢都沒有了,5月30日夜里周某的毒癮犯了,想要搞錢買毒品,想到女友家邊上工地有個看門老頭身上攢了幾百塊錢,于是他就起身來到工地,從門衛室破窗而入,將熟睡的潘老頭用磚頭拍死,將尸體藏在寫字桌下用紙板蓋住,搶走了潘老頭放在寫字桌抽屜里的皮夾子里的543.5元錢后將房門反鎖,跳窗出來后關上窗,用一把掛鎖將門衛室的門在外面鎖上,造成潘老頭外出的假象……閻老師,真的太感謝您了!”
“哦,果然是‘饑不擇食’啊,案子破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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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兩圖,退休后依然在為復旦大學法醫系的學生上課的閻建軍法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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