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贅婿打老丈人

話說古時候云城有個后生叫梁有平，生得眉清目秀，一張嘴能把死人說活，活人氣死。這日夜里，他忽然頭疼欲裂，只好摸著黑往城里醫館趕。為抄近路，他鉆進了一片老林子。

"哎喲喂，這腦袋疼得跟孫猴子戴了緊箍咒似的！"梁有平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撥開擋路的樹枝。忽然，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胖子，這靴子可是我發現的！"一個尖細的聲音道。

"放屁！明明是我從古墓里刨出來的！"粗聲粗氣的嗓音回道。

梁有平貓腰一看，好家伙！兩個山賊正在爭搶一雙烏黑發亮的高筒靴子。那胖子活像個發面饅頭，矮子則像根風干的老黃瓜。兩人中間放著個包袱，露出些金銀首飾，顯然是剛做了票買賣。

胖子晃著大腦袋說："這靴子賣給珍寶閣閣主，少說三百兩銀子！"

矮子鼠眼一瞪："你懂個屁！這寶貝能穿天入地，到時候金銀財寶、美人嬌娘，要啥有啥，還怕沒銀子花？"

兩人正爭得面紅耳赤，忽然"咔嚓"一聲——梁有平不小心踩斷了根樹枝。

"誰？"矮子眼尖，立刻發現了梁有平的靴尖，"滾出來！"

梁有平心里叫苦，臉上卻堆滿笑："兩位好漢，小的就是個過路的，啥也沒看見！"

胖子抽出明晃晃的尖刀："看見我們做買賣的，都得死！"

"慢著慢著！"梁有平急中生智，"小的有個主意，能讓二位公平決定靴子歸誰。"

見兩人遲疑，他接著說："您二位背靠背，各走五十步，等我喊'回頭'，誰先跑回來搶到靴子，靴子就歸誰，如何？"

兩個蠢賊一琢磨，覺得這法子公平，便照做了。梁有平數到四十八，抱起靴子撒腿就跑。等兩個山賊發現上當，他已經跑出老遠。

"小兔崽子，抓住他！"山賊們怒吼著追來。

眼看要被追上，梁有平想起矮子的話，趕緊脫掉自己的破靴子，換上那雙怪靴。說來也怪，剛穿上就覺得腳底生風。前面是個三丈寬的懸崖，他心想："要是能跳過去就好了！"

念頭剛起，腳下就像踩了云彩，"嗖"地飛過了懸崖。兩個山賊在對面氣得跳腳，活像兩只被搶了食的癩蛤蟆。

再說城里首富程家，有個千金小姐叫嬌鶯，生得閉月羞花，卻整日目光呆滯，家人問話也像沒聽見。城里人都說她得了"失魂癥"。程老爺急得頭發都白了，放出話來：誰能把小姐的魂招回來，讓她恢復正常，就把女兒許配給他。

那夜月明星稀，梁有平踩著飛天靴在屋檐間穿梭。自從得了這寶貝，他不再干苦力，專接些送急件的活計，賺得盆滿缽滿。

忽然瞥見城東一座朱門大宅的墻角閃著銀光——定睛一看，竟是個珠光寶氣的小娘子，正撅著屁股往狗洞里鉆！

"稀奇稀奇真稀奇，"梁有平蹲在墻頭嘀咕，"誰家千金半夜鉆狗洞？還打扮得像要去見情郎..."

借著月光瞧見門匾上"程府"二字，他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傳說中得了失魂癥的程家小姐嗎？只見那姑娘云鬢上金步搖亂顫，石榴裙下露出雙綴滿珍珠的繡鞋，活像只偷溜出籠的畫眉鳥。

突然院內傳來腳步聲，燈籠火把照得通明。小姐慌得往狗洞縮，"咚"地撞了頭，一支金簪"叮當"落地。更要命的是，她那烏云似的發髻竟卡在了洞沿！

"姑娘莫慌。"梁有平鬼使神差地飛身而下，手指靈巧地解開纏住的青絲。眼看火光逼近，他不及多想，攔腰抱起小姐縱身一躍——

"呀！"嬌鶯只覺耳畔生風，眨眼已落在后院假山上。她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滿頭的珠翠叮咚作響："你、你會飛？"

梁有平咧嘴一笑："雕蟲小技。小姐為何裝病鉆狗洞？"

嬌鶯臉色一變："你怎知我是裝??？"

"真失了魂的人，哪會半夜打扮得花枝招展往外跑？"梁有平眨眨眼，"放心，我不說出去......"

還要說什么，忽聽前院炸了鍋："有賊人進來了！"

他苦笑著放下佳人："小姐快回去吧，在下..."

"不行！"嬌鶯一把拽住他袖子，"你走了他們定會很快發現我偷偷出來過，怕是會疑心我..."話到一半突然噎住，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梁有平頓時會意——若他逃走，程家追查起來，小姐夜半鉆狗洞的丑事可就瞞不住了。當下把心一橫，整了整衣襟道："小姐且安心，自有在下擔待。"意思就是由他一個人轉移程府的注意力。

程家柴房里，梁有平被綁在條凳上挨板子。執刑的家丁老趙邊打邊罵："好個登徒子！偷到程府頭上來了！"

"哎喲喂！"梁有平嚎得震天響，卻偷偷沖門縫外的小丫鬟擠眼睛——那丫頭正攥著塊手帕，分明是來探風的。

果然板子剛停，就聽外頭環佩叮當。嬌鶯沖進來時，滿屋子人都傻了——這哪是失魂癥？小姐眼珠子瞪得比銅鈴還圓："爹！您要打死他，女兒就跳井！"

程老爺手里的茶盞"啪嗒"掉在地上。只見女兒精神抖擻地扯著他袖子，哪還有半點呆傻模樣？

偏廳里，只剩他們二人時，嬌鶯把沉甸甸的荷包拍在桌上："這些夠你下半輩子吃穿了，今夜就出城！再也別回來！"

梁有平卻不接，只摸著紅腫的屁股哀嘆："三十大板就值這點銀子？"

"那你待怎樣？"嬌鶯柳眉倒豎。

青年忽然湊近，帶著血腥氣的呼吸拂過她耳垂："我要..."

燭光下那雙桃花眼亮得驚人，驚得小娘子連退三步，釵環亂顫地逃走了。

下午，程老爺正在堂上大笑。原來梁有平不但沒走，還編了個故事：說他和小姐早年在燈會相識，這些年他四處求醫問藥，終于治好了小姐的病。邊說還邊晃著手里那根狗洞旁拔來的野草，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嬌鶯倒吸涼氣——這廝竟拿狗洞之事威脅！其實她鉆狗洞是為了夜里溜出去聽戲，都怪爹娘平日管她太嚴，而所謂失魂癥不過是夜里沒睡好，又怕被郎中看穿，迫不得已裝病罷了。這下秘密被梁有平捏住，只好紅著臉說："女兒愿意嫁他。"

程夫人心疼女兒，提出讓梁有平入贅。這窮小子一聽能當首富家的女婿，樂得差點蹦起來——要不是屁股還疼的話。

夜深人靜時，梁有平把野草編成個小環，放在石桌上："程小姐若不愿，在下也不會勉強。還請小姐放寬心，白天絕無要威脅小姐之意，當初既然甘愿挨板子護小姐脫身，難道還會做那種畜生不如的事嗎？編謊也是為了保守小姐的秘密而已。"

"傻子。"嬌鶯忽然笑了，月光下梨渦淺淺，"我若真不愿，早讓爹爹把你沉塘了。"說著取出袖中繡帕，"三十板子的傷...還疼么？"

一直到婚后，梁有平也沒有問過妻子為何會半夜鉆狗洞出去。有一次嬌鶯忍不住故意提起，梁有平坦然道："我知你裝病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我絕不會說出去的。"嬌鶯感動不已，假夫妻漸漸成了真鴛鴦。

這日晌午，一個胖得像彌勒佛，一個瘦得像竹竿的兩個漢子，拿著梁有平的舊靴子和畫像，在城里茶樓酒肆四處打聽。

"老哥，見過畫上這人沒？賞錢五兩銀子！"矮子攔住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

小販瞇眼一瞧，拍腿笑道："這不是程家姑爺嘛！"接著又看一眼那舊靴子，連連點頭，"不錯，破成這樣的靴子，從前確實見他在碼頭搬貨時穿過！可今時不同往日，人家上月剛娶了程老爺的千金，現在可是掉進蜜罐里嘍！"說著酸溜溜地咂嘴，"聽說新姑爺頓頓吃海參鮑魚，夜里洗腳都用玫瑰露！"

胖子綠豆眼一亮："程家姑爺？"

"可不！"旁邊賣炊餅的老王頭掰著指頭數，"那小子走了狗屎運，入贅程家，吃香的喝辣的，抬抬手要什么沒有..."

沒等他說完，倆山賊已經一溜煙跑了。

矮子邊跑邊罵："好小子，搶了咱的寶貝過上好日子了！等抓到他，非把他塞進夜壺里不可！"

兩人打聽到程府所在，躲在角落里盯梢。正巧看見梁有平搖著折扇從大門出來，腳上那雙烏黑發亮的靴子，在太陽底下泛著奇異的光。

"就是它！"矮子激動得差點跌出去。

胖子摩拳擦掌："現在就沖上去搶？"

"你傻??！"矮子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那是首富家，家丁幾十號，咱倆夠塞牙縫嗎？等晚上！"

再說梁有平，剛走出大門就覺著后脖頸發涼。他假裝整理衣袖，余光掃到草叢里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喲，找上門來了？"他心里暗笑，轉身又折回府中。

傍晚，那兩個山賊繞到程府后門，正巧遇見個買菜回來的婆子。矮子塞過去一角碎銀："這位媽媽，貴府可缺小廝？我兄弟倆..."

"哎喲可不敢亂招人！"婆子夸張地左右張望，壓低聲音，"自打來了這位閻王姑爺，府里規矩大著呢！上月春桃不小心濺了滴茶在他袖子上，當場就被發賣到窯子里去了！"

又有幾個丫鬟提著食盒出來，邊走邊嚼舌根。

"你們聽說了嗎？姑爺又要升官了！"圓臉丫鬟神秘兮兮地說，"昨兒個有官差來送帖子，說是欽差大人保舉的！"

另一個瘦丫鬟哆嗦了一下："咱們日后可得小心著點...這可是連老爺都不敢得罪的主兒..."

等丫鬟走遠后，躲在墻根的矮子拽著胖子說："聽見沒？那小子現在就是活閻王！咱們..."

"慢著！"胖子突然精明起來，"萬一是那小子設的套呢？我聽說程老爺年輕時走西域販絲綢，連馬賊見了都繞道走！如此鬼精的老狐貍，會被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后生輕易拿捏??？"

此時程府書房里，梁有平正急得團團轉："都怪我連累家里，白天交待下人們出去說的話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賢婿莫慌。"程老爺捋著胡子沉吟，"老夫年輕時見過比這兇險的..."

"爹！"嬌鶯急得直跺腳，"咱們直接報官吧！"

"糊涂！"程老爺一拍桌子，"如今手里沒證據，官府奈何不得。況且那座山的山賊都是亡命之徒，聽說還跟黑虎幫有勾結！真要撕破臉，咱們整個程家都不是對手..."說著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梁有平眼睛突然一亮："岳父，我有個主意..."

接下來幾日，程府上演了好戲連臺：

第一日清晨，丫鬟們看見梁有平把賬本摔在程老爺臉上："老東西！敢貪墨老子的銀子！"

程老爺"嚇得"直哆嗦："賢、賢婿饒命..."

"砰"的一聲，梁有平把老丈人摔進花叢，又抄起根棍子："今天不打斷你兩條腿，我跟你姓！"

第二日晌午，家丁們聽見書房傳來"砰砰"聲，只見梁有平揪著程老爺的胡子："再敢拿家里的銀子偷偷接濟你外室試試！"

第三日傍晚，全府上下目睹梁有平舉著掃把追打程老爺，嬌鶯剛想勸架，就被推到一旁，被一句"婦道人家懂什么"懟了回去。

這幾日，兩個山賊蹲在房梁上看得真真切切。那梁有平兇神惡煞的模樣，活像廟里的青面鬼差——眼珠子瞪得銅鈴大，脖子上青筋暴起，一腳能把石凳踹出三丈遠。

"大哥...他指甲縫里還帶著血..."矮子哆嗦著指向梁有平的手。

胖子突然尿了褲子："快、快看程老爺的胡子！"

只見程老爺最寶貝的那把山羊胡，竟然被薅禿了半邊！老丈人跪在地上哭得像個孫子，哪還有半點西域豪商的風采？

當夜三更，兩個山賊翻墻逃跑時鬧出笑話。胖子被墻頭的鐵蒺藜勾住褲襠，矮子急著拉他，"刺啦"一聲扯破褲子，露出個繡著"鴛鴦戲水"的紅肚兜。

"要死啊！"胖子捂著屁股罵。

"要臉還是要命！"矮子拽著他狂奔，"聽說那閻王女婿養了條西域獒犬，專吃賊人腳后跟！"

好不容易逃出程府，鞋都跑丟了一只，矮子喘著粗氣道："幸虧沒動手！連如此厲害的老丈人都被這小子死死拿捏，看來那些丫鬟們說的是實話，將來等他真做了什么高官，咱們落他手里還不得點天燈？"

程府內院里，梁有平正給岳父敷藥："小婿手重了..."

"不重不像啊！"程老爺齜牙咧嘴地笑，突然"哎喲"一聲——嬌鶯正在給他貼假胡子。

原來那"被薅的胡子"是早準備好的道具；"指甲縫的血"是朱砂混著雞血；就連"發賣"的丫鬟春桃，此刻正在鄉下莊子當管事娘子呢！

程夫人笑著端來參湯："賢婿這出戲演得好，只是..."指了指院外墻角，"可把阿黃餓壞了。"

只見那條"西域獒犬"，原來是只奶聲奶氣的小黃狗，正委屈地啃著肉骨頭。

等家人休整好后，梁有平正色道："岳父，這飛天靴雖是寶物，卻招災惹禍。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如獻給朝廷，換個平安。"

程老爺點頭："賢婿想得周到。"

三日后，梁有平親自將飛天靴獻給路經云城的欽差大人。欽差試穿后大喜，當即保舉他做了縣丞。

那兩個山賊逃到鄰縣，聽說梁有平果真當了官，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連夜逃往關外，再也不敢回來。

程家生意越發紅火，嬌鶯第二年就給梁有平生了對龍鳳胎。滿月酒那天，程老爺抱著外孫笑得合不攏嘴。

席間有人問："梁大人，聽說您當年打過老丈人？"

梁有平眨眨眼："哪有的事！我家岳父待我如親子，我孝敬還來不及呢！"

程老爺捋須大笑，舉杯道："賢婿說得對！來，干杯！"

眾人哄笑中，只有嬌鶯悄悄擰了丈夫一把："裝得挺像啊，那天推我那下可不輕！"

梁有平湊到她耳邊："晚上給你揉揉？"

嬌鶯羞紅了臉，眾人見狀笑得更歡了。

這正是：妙計嚇退莽強人，寶靴換得前程錦。誰說姻緣天注定？智勇雙全得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