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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老話說得好,"酒香不怕巷子深",這話放在醉仙樓張老板身上,那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張老板本名張老實,人如其名,是個實心眼兒的老好人。
他那酒館開在城東槐樹底下,三間門臉兒,門口掛著個褪了色的酒旗,寫著"醉仙樓"三個大字,風一吹,呼啦啦地響。
要說張老實的醉仙釀,那可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好酒。
酒色清亮,入口綿柔,后勁兒卻像小毛驢尥蹶子——讓你防不勝防。
每天晌午一過,酒館里就擠滿了人,劃拳的、說書的、談買賣的,熱鬧得跟趕集似的。
可今兒個咱們要說的,不是這醉仙釀,而是醉仙樓里一位特殊的客人。
"老張,再來一壺!"這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鍋底,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柜臺前的張老實抬頭一瞧,果然又是那個老乞丐。
這老頭兒少說也有六十多了,頭發亂得像雞窩,胡子拉碴,身上的破棉襖補丁摞補丁,可那雙眼睛卻亮得出奇,跟夜里的貓兒眼似的。
"喲,您老又來啦?"張老實笑瞇瞇地拎起酒壺,"今兒還是老規矩?"
"那當然!"老乞丐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花生米直蹦跶,"老朽我寧可三日不吃飯,不可一日無好酒!"
旁邊幾個常客聽了直樂。
賣豆腐的王二扯著嗓子喊:"老叫花子,褲腰帶都勒到脖子上了還窮講究!"
眾人哄堂大笑。
老乞丐也不惱,慢悠悠地從懷里摸出三個銅板排在桌上,叮當作響。"張老板,您看夠不夠?"
張老實心里門兒清——這三個銅板連半壺酒都買不著。
可他瞅著老乞丐那副認真的模樣,又想起自己過世的老爹常說"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便笑道:"夠夠夠,您老坐著,我給您燙壺熱的。"
這情景每天都要上演一回。
起初街坊們都笑話張老實傻,后來見怪不怪,還給老乞丐起了個外號叫"窮講究"。
說來也怪,這老乞丐雖然穿得破破爛爛,喝酒卻格外講究——定要溫得恰到好處,多一分太燙,少一分嫌涼;酒杯也得是那個缺了角的青瓷盞,換別的他還不樂意。
有一回,張老實實在忍不住好奇,趁著給老乞丐添酒的工夫問道:"老爺子,看您這喝酒的架勢,從前怕是..."
"嘿嘿,"老乞丐呷了口酒,眼睛瞇成一條縫,"好漢不提當年勇啊!"
說完便哼起小曲兒,再不多言。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臘月。
這天北風刮得緊,張老實特意在酒里加了姜絲給老乞丐驅寒。
老乞丐喝得高興,竟破天荒地說了句:"張老板,您這善心,老天爺都記著呢!"
誰承想,第二天老乞丐沒來。
張老實還嘀咕:"這老哥別是喝多了睡過頭了?"
可等到第三天、第四天,還是不見人影。
張老實心里跟貓抓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掌柜的,您這是丟了魂啦?"幫工的小順子打趣道。
張老實一拍大腿:"不行,我得去城隍廟瞧瞧!"
老乞丐平日就住在城隍廟后院的柴房里。
頂著鵝毛大雪,張老實深一腳淺一腳地趕到城隍廟。
推開吱呀作響的柴房門,里頭冷得像冰窖,哪有半個人影?
正要轉身,忽然瞥見墻角稻草堆上有個東西閃閃發亮。
湊近一看,竟是個酒葫蘆,底下壓著張紙條。
張老實哆哆嗦嗦地展開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南山亂葬崗,老槐樹下。"
"這老哥搞什么名堂..."張老實心里直打鼓,可一想起老乞丐那副凄苦模樣,還是咬牙往南山去了。
亂葬崗這地方,平日里鬼都不愿意來。
張老實踩著積雪找到那棵歪脖子老槐樹,樹底下有新翻動的痕跡。
他壯著膽子扒開積雪,竟挖出個油布包!
打開一看,里頭是本發黃的賬本,還有塊刻著"李"字的玉佩。
張老實一屁股坐在雪地里,腦子里嗡的一聲——這玉佩他認得!
十五年前,他爹的酒館賬房先生李墨白突然失蹤,當時身上戴的就是這塊祖傳玉佩!
回到家,張老實連夜翻看賬本,越看手抖得越厲害。
原來當年縣衙的趙師爺(現在的趙縣丞)勾結土匪劫了酒館的貨款,被李賬房發現后,竟殺人滅口!
賬本最后一頁明明白白記著:"某年某月某日,趙師爺取走白銀三百兩,畫押為證。"
后頭還按著個鮮紅的手印,跟剛按上去似的。
"好你個趙德柱!"張老實氣得直拍大腿,"當年你還是個小小師爺,惡事做盡后,倒讓你混成縣丞了!"
第二天雞還沒叫,張老實就揣著賬本直奔縣衙。
說來也巧,新任縣令姓包,年紀不大卻是個"包青天"轉世似的清官。
聽完張老實的講述,包縣令一拍驚堂木:"來人啊,傳趙德柱!"
那趙縣丞上堂時還端著架子,可一看見那賬本,頓時面如土色,兩腿抖得跟篩糠似的,沒等用刑就全招了。
案子審得那叫一個快,趙德柱被摘了烏紗帽,判了個秋后問斬。
張老實從衙門出來,抬頭看天,覺得那太陽都比往日亮堂幾分。
"李大哥啊..."
張老實用贓款買了口上等棺材,把李墨白的尸骨重新安葬在向陽坡上,碑文刻得大氣:"義士李墨白之墓"。
下葬那天,街坊鄰居都來了,連包縣令都親自上了一炷香。
說來也怪,自打這事了結,醉仙樓的生意就跟澆了肥的莊稼似的,蹭蹭往上長。
張老實心里明白,這是李大哥在天之靈保佑著呢。
他特意在酒館里供了個牌位,上頭寫著"恩公李墨白",每天頭一壺酒準先敬給這位義士。
有人說看見趙縣丞伏法那晚,有個身影在醉仙樓房頂上喝酒,月光下一晃就不見了。
至于那個"窮講究"的老乞丐,再沒人見過。
轉眼到了清明,張老實拎著酒菜去給李墨白上墳。
走到墳前一看——咦?已經有人來過了!
墳頭擺著三樣精致小菜,還有壺冒著熱氣的酒。
墓碑前濕漉漉的,像是剛灑過酒。
酒壺底下壓著張紙條,上頭就倆字:"謝了。"
張老實望著遠處青山,忽然笑了。
他想起老乞丐常說的話:"這人吶,活得就是個滋味。有錢喝好酒,沒錢...嘿嘿,遇見好人也照樣喝好酒!"
如今醉仙樓門口多了副對聯,是張老實自己寫的:"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
橫批嘛,您猜是啥?
——"窮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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