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通中國通往現代文明的碼頭

在中國古老的大陸上，南通是最年青的一片土地，她形成只有五千年左右。

在中國所有的現代城市中，南通是最古老的城市，她是中國真正現代意義上的第一座城市。

在20世紀20年代，南通人張謇在這里創辦了100多個企事業單位，包括紗廠、銀行、發電廠、電話局、照相館、公交公司、醫院、學校、博物館、現代公園、氣象站，等等，將這個古代農業文明中的小縣城，打造成一座初具規模的現代城市。

和天津、上海這些最先開埠的碼頭不同，那里雖然最早出現了“洋氣”的西式建筑（至今仍是那些城市獨特的風景），但是，那是西方殖民主義者建立起的灘頭陣地，滿足他們自己的落腳需要。

南通是中國人自己建造的第一座現代城市，完全按現代理念規劃、設計，是帶領全體土著居民整體走進現代文明生活的第一步，所以，我們說，她是中國通往現代文明的碼頭！

南通大生紗廠門前的碼頭：大生紗廠所需的原材料及生產出的產品，經過碼頭進入長江主航道的天生港，東可經上海入海、西可溯武漢進入內地，南通天生港現在仍可泊萬噸的巨輪。

該碼頭牌坊“文革”期間被拆除，2009年在原址按原型復原重建。牌坊上的題名是張謇寫的，“馬”字的四點寫成了三點。傳說一：三條腿為臥馬，馬不會走掉；傳說二：另外一條腿就是大生紗廠。張謇非常欣賞《易經》中的一句名言：“天下之大德曰生”，意為人們的生存所做的努力是最大的好事。他創辦實業是為了民生，故將其命名為“大生紗廠”。大生一廠創辦于1895年，1899年正式開張營業。該照片拍攝于2016年。

百年前大生紗廠碼頭原貌：運輸工具仍是人工小船.但就是在這里，張謇先生開始了他以先知覺后知，引領這個古老落后的民族走上現代文明之路的艱辛又光輝的歷程。

大生第二紗廠全景：大生紗廠盈利后，張謇于1904年在崇明外沙購地165畝，籌建大生分廠，即大生二廠。1907年建成開車，同時，設立大生紡織公司，統一管理一、二廠。這兩個廠是大生集團主要的利潤來源。

大生第三紗廠：大生第三紗廠于1914年在海門籌建，擁有布機200臺，紡機3.03萬錠，1921年開工。但開工時經濟形勢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開工即陷入虧損狀態。

二吾社這批圖片拍攝于1922年張謇七十大壽，此廠剛開始生產，雖然虧損，但張謇對未來充滿信心。

大生三廠輕便鐵道

南通縣道七百里工程完工通車典禮

南通公共汽車公司：從1905年，張謇便開始修建現代公路，1919年創辦南通公共汽車公司，公交汽車有6輛，行駛于南通城與唐閘、天生港和狼山之間。到1921年，南通有公路288.4公里，占當年江蘇省的66.5%。1921年，張謇又創辦通如海長途汽車公司，行使于南通、海門、如皋和墾區之間。當時南通一地就有150多輛汽車。

通明電燈公司機器間（發電廠）：該公司創辦于1917年。實際上，早在創辦大生紗廠時，張謇就購入了發電設備，只是為廠區發電，通明電燈公司則為全市區供電。城市開始有了路燈。

南通師范學校全景：南通師范學校創立于1903年，是中國第一家民辦師范學校！

南通女子師范學校：該師范學校創立于1905年。

南通博物苑中館：南通博物苑于1905年創立，是中國人創辦的第一家博物館。博物苑由南館、中館、北館三個樓構成。中館最初建立的時候名稱是“測候所”，就是氣象站。建成的“測候所”共三間，東房是工作室、測量風力、雨量的儀器裝在房頂平臺上。儀器購于日本，于1908年秋安裝，從1909年起，每天測量所得的氣象預報，就貼在所前的木牌上予以公布，并同時登載于地方報紙。到1916年，張謇又出資在南通軍山頂上建起一座氣象觀測臺，中館遂轉入博物苑，用于陳列展品。

軍山氣象臺：該氣象臺落成于1916年。張謇所建立氣象臺早在1909年就開始發布天氣預報，而國內官辦的中央氣象臺始建于1913年，所以，張謇所創辦的氣象臺為中國第一家現代意義上的氣象臺。

女工傳習所：女工傳習所1913年創立，原是女子師范的附設機構，1916年獨立，由著名刺繡大師沈壽任所長。傳習所除傳授刺繡、花邊、織編等技藝外，還開設國語、算術、寫字、素描、油畫、色彩等文化藝術類課程，培養了數百名學員。

更俗劇場：更俗劇場創辦于1919年。據張謇的兒子張孝若回憶，這個劇場首次實行對號入座，觀眾聽到精彩處也只是鼓掌，而不是高聲叫喊喝彩。一些最基礎的生活中的現代教養就是這樣點滴形成的。

南通紡織專門學校實習室：紡織專門學校實習室和當時紡織廠的生產車間基本一致，只是規模要小些。

南通廣生油廠化驗室：廣生油廠化驗室，由外國專家指導中國技術人員在工作。

南通醫院X光片室：張謇于1912年創立南通醫學專科學校，并設立附屬醫院，引入先進的醫學設備，開啟了南通的現代醫療事業。

南通氣象臺無線電室的工作人員在工作

南通大聰電話公司工作人員在工作：大聰電話公司創辦于1919年，開通了南通縣鄉及江蘇、浙江、安徽三省大中城市的長途電話業務。

運動會撐高跳：在創辦師范學校時，張謇先生就引入了現代運動概念，并在南通建立了現代的體育運動場。

南通公共體育場

第三幼稚園的孩子們在做游戲：張謇和夫人投資建立了多所幼兒園。

南通盲啞學校授課場景：南通盲啞學校建立于1916年，由瞿女士投資6000元，其余由張謇兄弟補助。這是中國人自辦的第一所盲啞學校。

南通市區：現在的南通市區，圖片正中的是當年的女工傳習所，現在為沈壽藝術紀念館。現在的南通城市基本上還是張謇當年規劃的框架，城區為公園和商業區，工業區在唐閘鎮，其規劃理念之超前和可持續性，為國際城市規劃界所贊嘆。行走在今天的南通，到處可以看到張謇先生的痕跡，從中我們可以感悟到一個偉大的先賢所創造出的偉大的事業，流芳久遠，也感悟到后來的人們正沿著張先生開辟的正確方向前進。該照片拍攝于2016年。

南通俱樂部現景，風光依舊（拍攝于2016年）

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的南通俱樂部

現在的南通唐閘鎮街道（拍攝于2016年）

南通紡織博物館陳列的古代織布機

南通紡織博物館陳列的現代織布機：這臺織布機是大生紗廠的原物。

從以上兩圖片的對比中（兩圖均拍攝于2016年），我們能直觀地看出中國古代紡織機與西方現代紡織機的區別：中國古代織布機體型龐大，經緯線單線布置，看起來很亂；現代織布機就兩組紗錠，布局緊湊合理，效率極高。以蒸汽機為動力的現代紡織機的出現，是工業革命的重要組成部分。早在1800年，一臺由蒸汽機驅動的走錠紡織機的效率就與300個工人相當。1844年，學者賽·蘭格就指出：“一臺100匹馬力的蒸汽機帶動5萬個日產62500英里棉線的紗錠，在這種工廠中，1000個工人紡出的棉線相當于不使用機器的25萬個工人所紡出的棉線。”這條描述被馬克思在《經濟學手稿》中所引用。

大生紗廠的第一批織機原來是兩江總督張之洞從外國洋行購入的，是1895年由英國曼徹斯特赫特靈頓公司生產的設備，以電力為動力，更加小型化，效率更高。開始官方允以這批設備折銀五十萬兩入股，后來又反悔，南通紡織博物館陳列的現代織布機這臺織布機是大生紗廠的原物。是張謇等人籌集民間資本按50萬兩的價格買過來的，等于替官府消化了“爛尾工程”。這批設備當時是先進的，1899年開車后，為大生紗廠帶來了豐厚的利潤，一年內就賺回了半個廠。豐厚的收益刺激了國內紡織業的發展，1914年歐戰之前，中國棉紡業已經有55家，紗錠55萬枚。到1922年，紗廠發展到65家，紗錠則增至163萬枚。與此同時，日本在華紗廠由5家增加到25家，紗錠由11萬枚增加到67萬枚。（《張謇評傳》（上）P 160 ），這使得紡織業利潤率急劇下降，而且后來紗廠新進的設備比張謇大生紗廠的設備更為先進，這些因素是1923年后大生集團陷入資金周轉困境的原因之一。

現代工業的一個特征就是技術進步的周期加快，先進的設備很快就會被更先進的設備所淘汰，必須保持不斷更新的速度才行，而這對以“節約”為美德的中國傳統思維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原大生集團廣生油廠廠房：唐閘鎮原大生集團廣生油廠的廠房，現在改為一個新型創意產業園區，桌上的紡織品是創意產業園內創業的年青人所做。該照片拍攝于2016年。

張謇創辦大生集團其實是構建了一個以棉花為初級資源的完整的產業鏈集團：

他能發展出產業集團，實際上也是現代工業的全產業鏈化的推動結果。

現代的創意產業還只是剛剛起步，只是個開頭，還很弱小，但未來的天地不可限量。

張謇創辦的南通博物苑中館：中國最早的現代化氣象臺就誕生在這里（參見P 28 圖）。該照片拍攝于2016年。

南通博物苑內的展品：張謇創辦的博物苑是有研究功能的。博物苑的北樓建于1911年，本來是為了展示清代南通畫家錢恕的《江山雪景圖》而定制的。但就在竣工之際,張謇所辦的通海墾牧公司的民工在東海之濱的灘涂上發現了一頭擱淺而死的巨鯨。雖說本地區關于鯨的擱淺宋代就有記載，但終究還屬難遇。張謇聽說后，立即致信墾牧公司的負責人江導岷，將鯨魚骨骼運往南通，將北館一層用來陳列。但后來抗日戰爭時，日本軍隊侵入南通，鯨魚骨骼遭受破壞。

筆者于2016年2月5日—2月15日在南通拜謁張謇遺跡。2月16日回到西安，當晚的央視新聞報導，2月14日，南通如東縣長沙鎮三民村灘涂上，發現一條抹香鯨擱淺死亡，長達15.3米，重約33噸，是一頭成年雄性抹香鯨。2月16日，又打撈出一頭擱淺的成年雄性抹香鯨，長約15.6米，重約50噸。此前南通曾報導有須鯨擱淺，抹香鯨擱淺尚是首次。電視上接受采訪的專家就是現在南通博物苑的副館長。據報，這兩具鯨骨也將制成標本。該照片拍攝于2016年。

南通博物苑南樓（拍攝于2016年）

張謇故居之濠南別業（拍攝于2016年）

二吾社照相館：南通二吾社照相館。1914年由張謇支持創辦。

本期雜志所引用的南通老照片均來源于二吾社1922年為紀念張謇七十壽辰而出版的紀念影集。多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本刊副主編簡直先生在舊書攤上購得了這本影集，今年做南通專題派上了用場，也算是冥冥之中和張謇先生有緣。

現代攝影技術是1839年由西方人發明的。1845年，美國人在香港開設了照相館；1862年，由香港回來的中國人張老秋在廣州開設了“宜昌照相館”；1914年南通開設二吾社照相館，又是五十年過去了。

攝影技術發展到今天，已進入到數碼時代、手機時代，幾乎所有的現代人都會使用手機或照相機，關于攝影的技術和藝術，以及攝影作品的價值也有持久不息的討論。

筆者的編輯經歷得出的感受是，最有價值的照片是有歷史感的照片。只要基本做到曝光正確、取景完整、如實記錄當下的生活，就是好照片。

以這里所引用的二吾社照片為例，我們已經不是按攝影技巧或藝術構思來選圖，而完全是根據他們當時記錄了什么來選圖。當看著那些實驗室、氣象臺、紡織廠中工作的人們的照片時，想到那是近一百年前的情景，想到他們是第一批從農田走進現代工廠和實驗室的中國人，就知道這些照片是多么珍貴了，如果當時留下的照片再多些就更好了。

細想一下，不要多推，十年前我們拍下的日常生活紀實照片中很多物件今天已經不見了，比如老式的摩托羅拉翻蓋手機；再往前推，三十年前我們穿的衣服，今天只能在電視劇里當作道具出現。而五十年前的東西，如今可能大部分已經不存在了。有一次，我想給小孩子講一下何謂當年的“布票”“糧票”，家里居然已經一張也找不到了。

歷史，就是我們每天度過的普通時光，它點點滴滴，在不經意中就流逝了，如果我們稍微用一下心，用手中的照相機或手機記錄下這一切，在十年、二十年后，這些照片就可能具有文物價值了。

當您有了為未來拍照片的意識，您的作品就開始具有價值了。

南通港：南通瀕臨長江，冬日的江面一片蒼茫。南通港現在仍是一個大的港口，可泊2.5—3萬噸的巨輪，每天都有輪船由這里東下入海，駛向全世界。2017年2月13日央視新聞報導，一條中國貨輪“聯合女神號”因資金問題被扣在印度霍爾迪亞港口，這艘2萬噸的貨輪就是從南通港啟程的,相信問題總會得到妥善的解決。

中國人融入現代世界，在享受現代文明所帶來的好處的同時，也必然將而對它所帶來的一切問題，如經濟景氣波動、貿易糾紛等等。我們必須學會以現代的心態接受這些問題，學會以現代的手段去處理問題。該照片拍攝于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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