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環是一名大一年級的女生,一周前在所住的出租屋陽臺上突然出現跳樓的沖動,這突如其來的想法讓她害怕不已,她擔心有一天會控制不住身體就直接跳下樓去。因為對跳樓的恐懼已經影響到學習和生活,她決定來到咨詢室尋求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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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互相介紹完畢后,開始了正式的談話。事情是這樣的,不久前阿環和宿舍的同學為了一件小事發生了爭吵,為此情緒低落了好幾天,加上臨近深造,為了準備應考她決定到外面去住,可是住下沒幾天就出現上述的情形。
阿環認為她和男友是友好分手的,因此雙方受到的影響不是很大,對于未來,她已經做好考不上研究生就去工作的準備,而人際關系緊張雖有,但不至于有跳樓幻想。
我轉而詢問她的成長經歷,發現在她十三歲那年奶奶去世給她留下深刻記憶。
在現場阿環情緒很激動,等她平穩下來后我說:“奶奶離去對你的打擊挺大,你覺得假如你不自私的話,情況會有什么不同嗎?”
“我肯定會對奶奶好好的,她也不用這么早就走了,那樣即使是走也會走得很安詳。”
“我注意到你一直都在責怪自己,你能說說和奶奶之間的關系嗎?”
她有些答非所問:“那天,奶奶身體突然好轉,還可以下床走路,我以為奶奶好了,很開心地扶著她到村子里轉了一圈。可是隔天情況更加嚴重,在奶奶臥床那幾天,屋外總有些小孩吵吵嚷嚷看熱鬧,奶奶翻來覆去睡不著就問我,外面為什么這么吵啊?我拿著棍子就追出去打他們,見到我他們扭頭就跑,邊跑還邊笑。真搞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真是一群沒教養的小孩。”
“那些孩子讓你很氣憤,很無奈。我很奇怪,你對奶奶并沒有哪些不好的地方啊?為什么你認為是自己害了她。”
“其實從小奶奶都對我很好,應該說是間接害了吧?”
“怎么個間接法?”
“嗯,這,我一下子也說不上來。”
“出殯那天,全家人都去送她,媽媽不讓我去,說什么孩子去不好。竟然連奶奶最后一程都不讓我送,她怎么能這樣對我!”阿環憤憤地說。
據阿環描述,奶奶和媽媽婆媳關系并不好,而她也一直不喜歡媽媽,在奶奶身體出現問題期間,媽媽不聞不問還疏于對奶奶照顧,她看在眼里恨在心里,還一度懷疑媽媽送別奶奶哭聲是裝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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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事情逐漸變得明了,一個從小和奶奶親密的孩子,因為奶奶離去,內心的悲傷一直延續到現在而無法得到排解,悲傷以自責,憤怒的形式指向自己和媽媽。
我問阿環:“現在你有什么感覺?”
她抬起頭將信將疑地看著我:“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樣。”
“就是因為你長期隱藏著的這些負面情緒沒找到合適的渠道疏通,才會出現跳樓這個事件作為情緒的出口,這就好比某個人如果情緒持續低沉,那他的表現可能會是抑郁,而你因為經歷的不同表現是跳樓而已,實際上跳樓這件事它恰好給我們一個信號,那就是你心理可能出現了問題。”
“確實這幾年,我覺得沒有哪件事讓我真正開心的,那現在我該怎么辦呢?”
“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解決的問題,你說,奶奶走后,就再沒有愛你的人,為什么會這么認為,能說說你家里的情況嗎?”
“爸爸長期在外工作,一年難得回來一次,待不上一個月他又走了。我和媽媽一直不冷不熱,自從奶奶那件事后,我更不喜歡和她在一起了。暑假寒假我都很少回家。”
“為什么不回家呢?”
“沒意思,奶奶不在回去感覺孤孤單單一個人,還不如不回。現在一個人在外面住,一想起奶奶還是不好受,以前還可以和男朋友一塊吃飯,聊天,分手了連說心里話的人都沒有了。”
“一個人的時候可能就是考驗我們忍受孤單,學著照顧自己的時候。”
“現在也只有這樣了。”她嘆了一口氣。
“我們對成年人的理解是,他不單懂得關心自己,還應知道如何愛護別人。如果以此來衡量自己的話,你覺得自己做到多少呢?”
“做得不是很好。”
“我很想知道,以前的男友是怎么看你的。”
“他說我太依賴他,一點主見都沒有。”
“你同意他的說法嗎?”
“他說得有一些道理,我是很依賴別人。”
記憶重組干預能夠繞過意識層面的阻抗,直抵那些被深深壓抑,甚至已在記憶中模糊的深層創傷記憶。這就好比一把精度很高的特制鑰匙,既能溫和地貼近內心深處,又能有力地松動那些在心里扎根許久的固定負面想法,以及那些僵化的情感模式,像每次遇到困難就下意識退縮、自我懷疑。通過這樣的方式,那些積壓了漫長時間、淤積在心底的負面情緒,無論是藏了很久的委屈、壓抑的憤怒,還是揮之不去的恐懼,都能找到釋放的出口,緩緩流淌出來。
我在潛意識狀態下找到了阿環的病理性記憶,小時候她就渴望擁有自己的房間以擺脫和母親同睡一床的束縛。后來奶奶身體出現問題,她竟莫名其妙想奶奶快些離去,好騰出房間給她。沒多久奶奶去世,她如愿以償搬了進去,可是接下來這些年里她卻陷入深深自責中,她說是自己的自私害了奶奶。我對阿環的病理性記憶進行重組,她禁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阿環意識到努力的方向和內疚感降低后,接著要做的工作就是修補她和母親的關系。我試著讓她理解媽媽不讓她一塊送奶奶,也許是因為當地的風俗習慣,或是出于保護孩子的原因不讓她參與送葬。以此來減少對母親的埋怨,在此基礎上鼓勵她和母親聯系,就當時心里的不滿和媽媽交流,她說她會嘗試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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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阿環離開咨詢室的時候,臉上明顯輕松很多。阿環告訴我,她和媽媽有過幾次的交流,明白媽媽真的是保護她才不讓她去,也明白媽媽并不是想象中那樣壞,只是當時家中大小事務都由她來管,照顧起奶奶來有些力不從心。媽媽沒想到對女兒產生這么大的影響,向她道歉了。這時我再問她感覺時,她說已經沒當初那樣恨媽媽了,跳樓沖動已經很久沒出現了,我建議她以后有心事多和媽媽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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