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針線笸籮:針上的凹痕與布縫里的暖媽媽舊皮箱:鎖扣上的劃痕與旅途里的故事媽媽木菜板:邊緣的小缺口與飯菜里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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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針線笸籮放在臥室的床頭柜上,是爺爺用竹篾編的,邊緣被摸得毛毛糙糙的,像曬透了的棉花,握在手里軟乎乎的。笸籮的把手處纏著圈藍布條,是奶奶怕竹條硌手,用我的舊校服剪的,布條邊緣都磨出了小絨毛,現在還能看到上面淡淡的校名印子。
笸籮里總亂糟糟的,卻藏著滿當當的念想:滾成小團的各色棉線,有紅的、綠的、白的,都是奶奶從舊毛衣上拆下來的,她說 “好線不能浪費,縫縫補補還能用”;一把銹跡斑斑的小剪刀,剪尖有點鈍了,奶奶卻舍不得扔,說 “這剪刀剪了三十年碎布,比新剪刀順手”;還有個缺了角的黃銅針,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小凹痕,最顯眼的一道在側面,是奶奶縫厚棉被時戳出來的。
那天是臘月廿八,奶奶要給我縫新棉被,我蹲在旁邊的小凳子上,幫她扶著被角。奶奶手有點抖,穿針時總要瞇著眼睛,我就搶著幫她穿線,線穿過針眼的瞬間,她總會笑著夸 “咱 眼神就是好”。結果那次縫被面,她一針扎下去沒對準,針尖 “咚” 地戳在針上,立刻凹下去一小塊。我嚇得趕緊去摸針:“奶奶,針壞了!” 她卻滿不在乎地揉了揉手指:“沒事,這樣以后更順手,下次扎針就知道往哪兒躲了。” 后來每次用這針她都要先摸一摸那個小坑像在跟老伙計打招呼。
我小時候總愛翻針線笸籮,把棉線繞在手指上編小辮子,把碎布拼成小方塊,假裝是給布娃娃做衣服。有次把針套在食指上,學著奶奶樣子縫布,結果針沒穿好,“哎喲” 一聲扎得手指冒血。奶奶趕緊放下針線,把我的手指含在嘴里吹,還把針摘下來給我包傷口:“這針太硬,咱不玩了,奶奶給你縫個布娃娃。” 她從笸籮里撿了塊粉色碎布,瞇著眼睛縫娃娃的臉,針腳歪歪扭扭的,卻縫得格外認真,最后還在娃娃衣服上繡了朵小梅花 —— 那是我最喜歡的圖案。
現在奶奶不在了,針線笸籮還安安穩穩放在床頭柜上,針上的凹痕還在,里面的碎布還帶著淡淡的肥皂香。每次回老家,我都會打開笸籮,摸一摸那個針,好像還能感受到奶奶手心的溫度,聽到她吹傷口時輕輕的 “呼呼” 聲,連笸籮里的棉線,都還留著當年編小辮子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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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舊皮箱放在衣柜最上面的隔板上,是他年輕時跑供銷用的,深褐色的牛皮面早就褪成了淺棕色,邊角被磨得發亮,像蒙了層薄油,摸上去滑溜溜的。皮箱的側面有塊小補丁,是爸爸當年在火車上被行李刮破后,找裁縫補的,補丁的顏色比皮箱深點,像塊小小的胎記。
皮箱的鎖扣上有道深劃痕,是我五歲時玩鑰匙弄的。那天爸爸剛從外地出差回來,提著皮箱進門時,我正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等著。看到他手里的鑰匙,我搶著要幫忙開箱子,踮著腳把鑰匙往鎖孔里塞,塞了半天沒對準,急得使勁一擰,“咔嗒” 一聲,鑰匙尖在鎖扣上劃了道深印子。我嚇得趕緊把鑰匙藏在背后,眼淚都要掉了,爸爸卻笑著把我抱起來,用胡茬蹭我的臉:“沒事沒事,這箱子多了個記號,以后就更認家了,知道是咱閨女的杰作。”
箱子里總裝著媽媽 “老寶貝”:一件疊得平平整整的藍布中山裝,是他 1988 年結婚時穿的,領口還留著媽媽縫的白襯布,襯布邊緣有點泛黃,爸爸說 “這是媽連夜縫的,怕我穿新衣服磨脖子”;一本泛黃的工作證,照片上爸爸頭發黑黑的,穿著同款中山裝,笑得一臉青澀,工作證里還夾著張火車票,是他當年去北京跑業務的;還有個鐵皮餅干盒,里面裝著他跑供銷時攢的糧票、硬幣,最底下壓著張黑白照片 —— 是我剛滿月時,爸爸抱著我坐在皮箱上拍的,照片里的皮箱還很新,鎖扣上的劃痕清晰得像剛劃的。
我上小學時,總愛踩著凳子夠皮箱,把里面的糧票拿出來當卡片玩,和鄰居家的小孩比誰的糧票面值大;還會把媽媽中山裝套在玩偶身上,假裝玩偶是要去開會的 “大領導”。爸爸看到了也不攔著,只是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喝著茶給我講糧票的故事:“這兩斤的糧票,當年能換兩個白面饅頭,爸我跑遍半個省,餓了就靠糧票換饅頭吃,有時候還舍不得吃,留著給媽帶回來。”
現在皮箱的牛皮面更脆了,摸上去有點扎手,鎖扣上的劃痕也更深了,爸爸卻舍不得扔。每次整理衣柜,他都會踩著凳子把皮箱拿下來,用軟布輕輕擦一遍,擦到鎖扣的劃痕時,總會停下來笑:“當年你這小家伙,差點把鑰匙擰斷。” 我會幫他把里面的中山裝拿出來曬曬太陽,防止發霉,陽光照在藍布上,像把當年的時光也曬得暖烘烘的。這舊皮箱裝著爸爸大半輩子的旅途,也裝著我小時候的調皮事,扔了,就像丟了一箱子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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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木菜板放在廚房的水槽邊,是楊木的,用了快二十年,中間被剁得凹下去一塊,像個小小的碗,邊緣還有個指甲蓋大的小缺口 —— 是我十歲時學切菜弄的。那天周末,媽媽說要教我切土豆絲,我系著她的小圍裙,握著比我手掌還大的菜刀,站在小板凳上,學著她的樣子把土豆放在菜板上。結果第一次下刀就沒對準,“哐當” 一聲,菜刀砍在了菜板邊緣,掉了塊小木頭渣,我嚇得手一松,菜刀差點掉在地上。媽媽趕緊沖過來撿刀,第一句話就是 “手沒事吧?有沒有切到?” 看我搖頭,她才松了口氣,拿起菜板看了看:“沒事沒事,菜板磕個口,以后切菜更穩,不容易滑刀。” 后來她用砂紙把缺口磨平,每次切菜切到那兒,都會笑著說 “當年你把刀扔得老遠,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敢碰菜刀了”。
菜板上的刀痕密密麻麻,每一道都藏著家里的飯菜香:深一點的是剁排骨弄的,每年過年,媽媽都會在菜板上剁排骨,“咚咚咚” 的聲音能傳到鄰居家,排骨的肉香混著蔥姜味,飄得滿屋子都是;淺一點的是切青菜劃的,夏天的小白菜嫩,媽媽刀輕輕一拉,菜板上就留下道細痕,炒出來的青菜帶著脆生生的香;彎彎曲曲的是削蘿卜皮留的,冬天的蘿卜甜,媽媽削蘿卜皮時,刀在菜板上繞著圈,蘿卜皮卷成小卷,后來我學她的樣子削,結果把蘿卜削得只剩小半截。
媽媽總說 “這菜板記著咱家吃的每頓飯”。比如春天的時候,她會在菜板上切香椿,香椿的香味特別濃,切完菜板上都留著香;夏天切西瓜,西瓜汁滲進菜板的木紋里,媽媽會用清水擦干凈,說 “別讓甜味招蟲子”;秋天剁辣椒醬,紅辣椒的汁把菜板染得紅紅的,洗了好幾次都沒洗掉,媽媽說 “這樣才好,下次剁醬更入味”;冬天切白菜,準備腌酸菜,菜板上滿是白菜的清甜味。
有次菜板裂了道縫,媽媽心疼得不行,趕緊找了根細鐵絲,在菜板周圍纏了兩圈,還燒了點鹽水澆在縫上,說 “楊木菜板怕干,用鹽水泡一泡,縫就不會裂大了”。我問她為什么不換個新的,她摸著菜板上的刀痕說 “這菜板用慣了,知道我切菜的力道,新菜板滑,反而不順手”。其實我知道,她是舍不得這菜板上的回憶,舍不得每道刀痕里藏著的日子。
現在我也會用這菜板做飯,切菜時總愛摸一摸邊緣的小缺口,像摸著小時候媽媽教我握刀的手。有次學著媽媽樣子剁排骨,“咚咚” 的聲音和當年一樣響,突然就想起小時候站在小板凳上的自己,想起媽媽說 “慢點切,別著急”。有時候切到熟悉的刀痕,就會想起對應的飯菜香 —— 比如切到那道深痕,就想起過年時的排骨燉玉米;切到那道淺痕,就想起夏天的清炒小白菜。這舊菜板沒什么特別的,卻裝著咱家二十多年的飯菜香,裝著媽媽心意,就算中間凹得再深,也舍不得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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