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卻了來時路的夜歸人 | 作者 褚衍江

深秋的夜晚很冷， 夜漸漸深了，早早鉆進了被窩，我卻橫豎睡不著。在自己的一方世界里，天馬行空……打開手機外放，讓忽而鏗鏘忽而輕柔的音樂流淌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我沉浸在亂七八糟聽不懂的旋律里，忽而失去了耐心。索性翻開一本書，本想在文字的世界里遨游，積累知識，獲得心靈的感悟，誰知不盡人意，怎么也難以入境，更不要說入夢了。

我總以為自己就是精神貴族，我的精神世界富可敵國！似乎忘記了過日子還是需要真金白銀，生活不是純粹的理想主義。雖說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可以天馬行空，無所不能。事實，現實和夢想終歸兩不相同。后來我想，無外乎，大抵我是貧瘠的，現實和神話里，自己依然無從脫俗，要不然，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啊。

打開窗戶，只見院子里靜得出奇，格狀不同的水泥地上鋪滿金黃色的落葉，在昏暗的路燈下隨風飄搖。我打開房門，隨便穿著一雙拖鞋，走下樓去。我踮起腳尖輕輕走動，腳下便傳來沙沙的私語——這是梧桐葉在講述著白天的故事。

我抬頭遙望夜空，繁星點點，星光燦爛。小縣城的深夜，靜的可以聽見百蟲在歡快地吟唱。我忽然不敢大口呼吸，生怕驚醒了這份寧靜。這樣的夜晚多像一軸水墨畫啊！月亮是天幕上的印章，星星是撒落的金豆，掛在頭頂，深秋里，格外高級感滿滿。忽然我咳嗽一聲，惹得鄰居家的阿黃警覺起來，汪…汪…汪…。我是懶得理它的，盡管我知道明天它見我還會微笑著搖起尾巴。

本來沒有煙癮的我，點了一根煙，輕輕地吸了一口，又輕輕地吐了出來。煙霧無精打采地繞過我的雙眼。這時風悄悄地從我眼前拂過，本想和風打個招呼的，想想風可能也喜歡安靜與獨處吧，于是沒有理會它，剛點燃的香煙，我抽了一半，一陣風吹過，風竟把我的煙從嘴邊搶走，也抽一半！ 忽然想起之前寫的所謂的詩句來：輕笑白發生兩鬢，恍惚已過天命年。我便苦笑起來，我老了嗎，真的老了嗎？ 哼，說誰呢，我才不服氣呢。

我本一介布衣，食人間煙火，嘗人生百味。雖斷不敢想偉人般的豐功偉業，卻也希望點亮一根小火柴，即便光亮如此狹小與短暫！所謂的清心寡欲，靈魂清高，也只是自己欺騙自己。前半生一事無成，渾渾噩噩，自我感覺良好，以為把日子給混了，其實，日子卻把我無情地給混了！說白了，蕓蕓眾生，正是因為有這樣、那樣不同的選擇，才會讓大家在同一片天空下演繹著參差多態、風格迥異、與眾不同的人生。但是，雖有不同，卻各顯種種精彩。正如顧城的那句詩：“人可以生如蟻而美如神。”平凡永遠是生命的主流，而在這平凡的世界里，永遠不會缺乏苦難和抗爭，我們可以平凡，但決不允許平庸。

又一陣風吹過，風依然是涼的。于是，我從容地走上樓，關上門，伸個懶腰，微閉上眼睛，平凡的夜里，我要做一個不平庸的夢。還好夜還不算太深，我至少還不是那個忘卻了來時路的夜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