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2月的朝鮮戰場,志愿軍39軍117師政治部主任吳書頭部中彈犧牲。遺體運回國內后,組織決定安葬在哈爾濱烈士陵園。
這個決定讓遠在江蘇灌南的妻子難以接受,她提出了一個在當時看來很"奇怪"的要求。
![]()
戰地家書里藏著的歸期
1950年6月,江蘇灌南縣大吳村,麥穗已經黃透了,村里的肥豬養到了200多斤。
村民們都在等一個人——吳書。
![]()
他們的"吳政委"在信里說得明明白白:"估計麥收后就能回家看望二老。"
吳書的妻子每天都要看幾遍那些信,信封上的郵戳從東北、從河北、從湖南一路追著部隊南下,最后停在了廣西友誼關。
丈夫在信里問得仔細,老父親的腰還疼不疼?母親夜里還咳嗽嗎?今年的麥子收成怎么樣?
他從不提戰場上的事。
可妻子心里清楚,從1946年隨軍轉戰東北開始,丈夫已經離家整整4年了。她記得1937年那個夏天,吳書從縣城的小學校長任上回到村里,組織起"臘九社"抗日。那時候他才22歲,意氣風發。
現在,35歲的吳書答應要回家了。
6月25日,朝鮮戰爭爆發。
10月21日,39軍117師改編為中國人民志愿軍序列,第一批跨過鴨綠江。
![]()
遼寧長甸河口的渡江點上,吳書給妻子寄出了入朝前的第一封家書。信寫得很短,只說部隊要執行任務,讓她照顧好兩位老人,別讓他們擔心。
妻子拿到這封信時,手抖得厲害,她知道,丈夫這一去,回家的日子又要往后推了。
此后幾個月,家書陸續寄來。
吳書在第一次戰役后寫信說,朝鮮的冬天比東北還冷,他們在零下30度的山溝里宿營。第二次戰役結束,他在信里提到志愿軍打到了三八線以南,美軍的飛機整天在頭頂上轉。
1951年1月19日,最后一封信寄到大吳村。
![]()
吳書在信里說:"戰事緊,不能多寫,等打完這一仗,我一定回家看看故鄉的麥田。"
這封信到家時,離吳書犧牲只有22天。
![]()
橫城戰役中那個黎明
1951年2月10日凌晨4點,朝鮮橫城以東50公里的龍頭地區,志愿軍39軍117師正在執行穿插任務。
這是第四次戰役的關鍵一戰,117師要切斷美軍南撤的退路,配合正面部隊完成合圍。
![]()
部隊已經連續行軍18個小時。
吳書跟在師部指揮組里,腳上的棉鞋早就濕透了。朝鮮的二月天,冰雪還沒化,夜行軍踩著泥水走,每一步都灌進冷風。
距離目標還有10公里,天快亮了,這是最危險的時候。美軍的偵察機一旦發現大部隊轉移,炮火會立刻砸下來。
4點40分,東方開始泛白,遠處傳來飛機引擎的轟鳴聲。
"隱蔽!"話音剛落,第一批炮彈就砸在了隊伍前方200米處。
美軍的空中封鎖線啟動了。B-26轟炸機一架接一架俯沖下來,凝固汽油彈在山坡上炸開一片片火海。
![]()
吳書跟著師部人員躲進一處山凹,炮彈落得太密,泥土、石塊、彈片混在一起砸下來。一塊彈片劃破了他的軍帽,另一塊擦著耳朵飛過去。
他剛想站起來轉移位置,第三波轟炸來了,這次是集束炸彈,彈片呈扇形炸開,覆蓋范圍超過50米。
吳書頭部中彈,當場倒地。
戰友們冒著炮火把他搶出來,師衛生隊的軍醫檢查后搖了搖頭,頭部三處貫穿傷,失血過多,已經沒有呼吸。
轟炸一直持續到上午9點。
等炮火停歇,戰士們把吳書的遺體抬到安全地帶,有人在他上衣口袋里發現了一封沒寄出去的家書。
![]()
信是前一天晚上寫的,只寫了開頭幾句:"家中二老可好?麥收在即,今年收成定然不錯,等戰事結束,我一定..."
后面的話沒有寫完。
![]()
一個讓人意外的決定
遺體運回國內是在3月初,按照慣例,烈士應該安葬在故鄉。吳書是江蘇灌南人,理應魂歸故里。
可組織上開會研究后,做了另一個決定,安葬在哈爾濱烈士陵園。
![]()
理由有兩條。
第一,沈陽離朝鮮戰區近,遺體從朝鮮運到沈陽相對容易,再從沈陽轉運哈爾濱,路程不算太遠。
第二,哈爾濱烈士陵園是東北地區重要的革命烈士紀念地,吳書曾在東北戰斗多年,安葬在那里也算合適。
通知下達到灌南縣,縣里的干部專程趕到大吳村,向吳書的家屬說明情況。
父母年紀大了,聽到兒子犧牲的消息后,整天不說話,只是坐在門口望著村外的路。
真正要面對這個決定的,是吳書的妻子。
她聽完通知,沉默了很久,屋里靜得能聽見墻上掛鐘的滴答聲,縣里的干部以為她要反對,準備好了一套說辭。
![]()
沒想到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組織上的決定,我理解。"
干部松了口氣。
可接下來,她提了一個要求:"能不能讓我每年去哈爾濱看他一次?"
這個要求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1951年的中國,從江蘇到黑龍江,坐火車要三天兩夜。車票貴,路途遠,一個農村婦女帶著孩子,這一趟下來得花多少錢?多少精力?
有人勸她:"嫂子,太遠了,要不你就在家里祭奠,心意到了就行。"
她搖頭:"他答應要回家,我沒能等到他,現在他去了那么遠的地方,我得去看看他。"
縣里的干部把這個情況上報,組織上研究后決定給予必要的交通補助和安排,幫助烈屬完成祭掃。
![]()
1951年清明節過后,吳書的妻子第一次踏上了北上的列車。
她帶著兩個孩子,手里拎著一個布包,里面裝著故鄉的泥土和一把麥穗。
![]()
三天兩夜的守望
從灌南到哈爾濱,火車要轉三次車。
第一程到徐州,第二程到北京,第三程才能到哈爾濱。每次轉車都要等上幾個小時,有時候趕不上,就在候車室里坐一夜。
![]()
孩子們第一次坐這么遠的火車,窗外的風景從平原變成山地,又從山地變成黑土地。
母親不停地給他們講父親的故事。
"你們爸爸16歲就考上了省立連云港水產學校,畢業后當小學校長。"
"七七事變后,他在村里組織'臘九社',帶著年輕人抗日。"
"1939年,日本人打過來,他帶著游擊隊鉆山溝,跟敵人周旋。"
"后來跟著部隊打到東北,又從東北打到廣西,一直打到中越邊境的友誼關。"
孩子們聽得入神,他們對父親的記憶很模糊,只記得一個高大的背影穿著軍裝離開家的樣子。
火車到哈爾濱時,已經是第三天晚上。
烈士陵園的工作人員接到通知,特地安排她們住在附近的招待所,第二天一早,工作人員帶著她們進了陵園。
吳書的墓在第三排。
![]()
墓碑是統一制式的,刻著:"革命烈士吳書之墓"。
妻子在墓前站了很久,一句話也沒說,眼淚就這么流。
她從布包里掏出那把故鄉的泥土,灑在墓前。又把麥穗擺在墓碑下,那是去年秋天收的新麥。
"你說要回來看麥田,我把麥子帶來給你看了。"
"今年收成不錯,父母身體還好,孩子們都聽話。"
"你放心。"
此后每年,她都會來一次,有時是清明,有時是吳書的忌日。不管多遠,不管多累,她從沒缺席過。
火車上,她會給孩子們講新的故事。故鄉修了水渠,麥子畝產提高了。村里辦了小學,孩子們都能上學了。國家建設得越來越好,正像當年他們為之奮斗的那樣。
![]()
1960年代初,兩個孩子長大了,開始工作,他們接過母親的接力棒,繼續每年去哈爾濱祭拜父親。
母親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坐不了長途火車。兒女們就拍照片帶回來給她看,告訴她墓地周圍又種了新樹,陵園修繕得更好了。
如今在灌南縣新安鎮大吳村,建起了吳書烈士事跡陳列館。每年清明節和中元節,村民們都會自發組織紀念活動。
而在哈爾濱烈士陵園,這位從蘇北平原走出的英雄長眠在東北的黑土地上。
他的妻子用一生的守望,完成了那個未能實現的約定。只是回家的人換了,方式變了,但那份牽掛從未改變。
![]()
從江蘇到黑龍江,3000多公里的距離,連接著一個家庭對英雄的記憶。
這或許就是她當年那個"奇怪要求"背后的真實含義,不是要把丈夫留在身邊,而是無論他在哪里,她都要去陪伴。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