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四年春天,浙東抗日根據地面臨嚴峻局面。日軍發動“浙東肅正作戰”,調動第二十二師團主力和偽軍第十師,總計兩萬多人,將四明山地區團團包圍。新四軍浙東游擊縱隊被困在梁弄附近狹小區域,藥品和彈藥都極度缺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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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一個清晨,梁弄籠罩在薄霧中。司令員何克希站在作戰地圖前,用紅鉛筆在寧波位置畫了一個圈。他對周迪道說:“你在寧波讀過書,熟悉當地情況。現在部隊急需奎寧、火藥和電池,這個任務必須由你去完成。”
二月十八日天剛亮,周迪道化名“朱人達”,扮成山貨商人,帶著兩名戰友沿奉化江的支流向寧波行進。他們專走山路小道,穿越三道日軍哨卡,用了三天時間。周迪道用流利寧波話和哨兵周旋,終于在二十一日天黑前進入寧波城。
周迪道在城西安頓下來后,開設了一家“朱記土產”鋪作為掩護。他原本準備慢慢建立起關系網,但計劃沒有變化快。四月三日,周迪道在鼓樓附近的“清源茶樓”和地下聯絡員見面時,被日本憲兵隊特高課長芝原平三郎帶隊包圍。
事后得知,是偽寧波商會副會長王某向日本人告密。隨后日本人把周迪道關在憲兵隊招待所的一個單間里,伙食待遇都好于普通的犯人。芝原在第二次審問周迪道時直接提出條件:只要肯和日軍合作,就讓他擔任寧波商會副會長,每月至少可領取二百銀元酬勞。
在囚禁期間一言不發的周迪道等到了轉機。他在被關押第五天的晚上,突然注意到值班看守中有個滿臉愁容的年輕人。他在用寧波話搭話后,知道了對方母親由于病重而沒有錢醫治。
周迪道馬上摘下自己的金戒指遞過去,換來了一次送信機會。他在香煙紙上用暗語寫下“可否將計就計”六個字,托看守帶出。四月十五日,浙東區黨委社會部部長丁公量又利用這年輕看守傳來指示,同意周迪道假意投誠,之后在敵人內部組建秘密情報網絡。
得到組織允許后,在之后的審問中,周迪道故意供出幾個早已轉移的情報站點。芝原核實后,對他的信任逐漸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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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獲得日本人初步信任后,周迪道開始組建深入虎穴的特殊隊伍。五月初,“四百”情報組在寧波正式成立。組織上從上海調來了經驗豐富的地下工作者莫奇擔任402號,負責電臺聯絡;女黨員徐笑奇假扮翻譯,后來還假裝為周迪道的妻子。
這個秘密小組在開明街租下一處石庫門院落,門口懸掛“朱公館”銅牌。周迪道每天清早乘人力車前往憲兵隊報到,且故意在日本兵面前大聲訓斥拉他的黃包車夫,還對傭人呼來喝去。這些掩飾很有效果,芝原在五月下旬給上級的密報中寫道:“朱人達已完全效忠皇軍,值得信賴。”
在寧波站穩腳跟的“四百”小組,現在就像一把插入敵人心臟的利刃,他們開始秘密傳遞情報。每周二、五下午,周迪道都會準時出現在偽警察局旁的“春風茶館”。他總是坐在靠窗位置,點一壺龍井,利用商會副會長頭銜,和往來商人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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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扮作文書的莫奇就會借機靠近,在交換公文包時傳遞情報。六月的一天,日本兵在茶館搜查抗日傳單時,周迪道反而大聲斥責之后帶隊趕來的警長:“這種小事也來打擾太君?”他囂張的表現令在場日本憲兵都感覺意外。到七月初,周迪道已能夠自由進出日軍憲兵隊機要室,有時還給日本人幫忙整理文件檔案。
周迪道在日軍內部的地位鞏固后,他開始為根據地籌措緊缺物資,他這次出來關系到根據地的兵工廠還能不能繼續開工。
八月下旬的寧波酷熱難當。日軍后勤部長木場辰夫準備去往上海采購軍需,周迪道得到消息后主動請求一起前往。這時組織上通過秘密交通線通知他部隊急需制造手榴彈的火藥。
在寧波碼頭登船前,周迪道指揮手下把十個大酒壇搬上憲兵隊的貨船,每個壇底裝著二百斤黑火藥,上層覆蓋著正宗紹興酒糟。當貨船行至鎮海關卡時,日本水兵登船檢查。周迪道從容打開一壇酒糟,濃烈酒味頓時彌漫開來。日本水兵聞到酒香,又見是憲兵隊專船,隨即揮手放行。這批物資最終安全送達三北根據地,解決了兵工廠的迫切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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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迪道在日軍內部的潛伏工作如同在刀尖行走,十月中旬的一個雨天,周迪道在憲兵隊值班室偶然看到一份剛破獲,在敵占區潛伏的軍統情報站人員名單。他馬上意識到必須盡快報信。
按照常規方案,他把警示紙條塞進天封寺大殿門縫。不料紙條在之后被潛伏寺內的特務發現。芝原平三郎立即召集所有嫌疑人核對筆跡。輪到周迪道時,他故意打翻墨汁,右手沾滿墨漬。在留筆跡樣本時,他特意寫錯幾個日文字母。這個小動作讓他順利通過檢查,而真正負責傳遞情報的寺院香燈師已及時撤離。經歷此事后,周迪道行事更加謹慎。
漫長潛伏終于迎來曙光,日本投降的消息讓周迪道看到了勝利希望。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中午,寧波憲兵隊的日本軍官被緊急召往會議室。芝原平三郎返回時面色慘白,向部下宣布天皇已發布終戰詔書。
周迪道強忍內心喜悅,反而捶胸頓足地哀嘆:“皇軍若走,我們這些人就全完了!”這番表演打動了芝原。第二天,芝原特批給周迪道一部十五瓦軍用電臺、兩挺輕機槍和二十支步槍。憑借這批裝備,周迪道成功勸降了駐守江北的偽軍保安團一個連。該連一百二十七名官兵攜帶全部裝備加入新四軍。
八月二十八日清晨,周迪道率領投誠部隊乘坐繳獲的日軍艦艇離開寧波碼頭。除“四百”小組全體成員外,還有反正偽軍一百二十七人及大批武器裝備。汽艇沿姚江西行,當日下午抵達梁弄根據地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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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克希司令員親自到碼頭迎接。看著陸續卸下的武器物資,何克希拍著周迪道的肩膀笑道:“你這出《群英會》演得真精彩!”碼頭上響起陣陣歡呼,指戰員們爭相歡迎這位在敵營戰斗了一年半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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