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曹操,曹操到”“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這些是我們平時再熟悉不過的口頭禪了。漢末三國,這個英雄輩出、波譎云詭的時代,以其獨有的魅力為后人提供了無數津津樂道的話題和文藝資源。我們今天所熟悉的三國人物、故事,恐怕很少來自《三國志》等正統史書的記述,多的是小說、曲藝、影視的不斷加持,而這其中,又以明代誕生的小說《三國演義》的影響為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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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國會圖書館藏明嘉靖本《三國志通俗演義》
《三國演義》,全名是《三國志通俗演義》,包括它的前身元代話本,叫《三國志平話》,給人的感覺就是對《三國志》等正兒八經的史書的通俗改寫,因此《三國演義》的影響越大,就越容易帶來一個問題,那就是相當多的讀者真把小說當歷史教材來讀了。這讓清代文史大家章學誠很是惱火,認為這種“七分實事,三分虛構”的文字最是誤人,一般讀者可搞不清楚哪些是歷史,哪些又是虛構,統統都當作史實看,還不如《西游記》《封神演義》這種完全虛構的作品。
我們今天當然不會再用章學誠的這種史家眼光來看小說《三國演義》,但《三國演義》留給我們的“問題”卻依然不少。比如說我們今天一般能看到的一百二十回整理本《三國演義》,其實是清代毛綸毛宗崗父子的改編本,尊劉抑曹更為徹底,很多人物形象和情節設置都有改動,只不過今天出版時把這二位的“導讀意見”和“彈幕”給刪掉了。一般認為《三國演義》最早的本子,是明代嘉靖元年刊刻的,共二百四十則,作者署名是我們今天熟知的羅貫中,但關于這個“羅貫中”,我們只知道他是元明之際在杭州一帶說書場謀生的“書會才人”,也許也參與了《水滸傳》的成書,除此之外一無所知,如霧里看花一般。再比如說《三國演義》的前身《三國志平話》,以及與小說同時并行的其他三國題材文藝,如清代戲劇《鼎峙春秋》和彈詞《三國志玉璽傳》,它們的人物、情節、傾向,始終處于流變長河之中,與小說的關系若即若離,有同有異,如何才能梳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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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張擇端《清明上河圖》中的“撂地”說書場景
復旦大學許蔚老師的《〈三國演義〉通識》一開篇,便通過《三國演義》的成書過程,為我們厘清了三國題材的演變史,并在全書的相關論述中,時時對《三國志平話》、明本《三國演義》、毛本《三國演義》、《鼎峙春秋》、《三國志玉璽傳》等重要三國文藝作品作人物形象、故事線索、思想傾向、藝術形態等方面的對比,方便我們快速清晰、高屋建瓴地把握《三國》大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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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演義〉通識》
不止于此,《通識》設有專章“《三國演義》不是史書”,對我們上面提到的小說與歷史的糾葛這一根本問題致意再三,并通過重頭戲赤壁之戰中三個細節——放火燒船需不需要東風、是誰打了黃蓋的屁股、蔣干到底有沒有盜過書——的分析,將小說與歷史剝離得清清爽爽:文藝創作有自己的規律。
《三國演義》從某種程度上說是戰爭小說,后世的影視劇改編中,戰爭場面的鋪排展示一向是重點。火攻又是《三國演義》最為突出的戰爭手段,《通識》在“戰爭描摹的藝術”一章中專設一節,分析小說中的火攻名場面。既有呂布濮陽破曹操,也有決定官渡之戰結局的火燒烏巢;既有把諸葛亮抬上神壇的兩場火攻——博望燒屯、火燒新野,更有令后世無數人唏噓的火燒赤壁。看得人淋漓暢快、大呼過癮。當然,作者依然不忘對不同版本細節差異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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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望燒屯(金協中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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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燒新野(金協中繪)
對于現代人來說,影像呈現相較文字,是一種更易接受的方式,產生的影響也更大。《三國演義》在現代的傳播,根據小說改編的影視劇功不可沒,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94版央視《三國演義》便是如此。近期上映的電影《三國的星空》(第一部),由易中天先生擔任編劇和監制,聚焦于漢獻帝劉協、袁紹、曹操三個人物,易先生依據的是史書《三國志》而不是小說《三國演義》,但對人物關系的探索和重置,則有著易先生自己的理解在,這未嘗不可以看作另一種形式的“三國演義”——影視在本質上還是一種文藝創作。正如許蔚在《通識》中所說:“作為讀者,我們是不是也有權利,可以像毛宗崗那樣,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刪改?”每個讀者的心中,應該都有自己的三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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