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
□劉金祥
你決定用午夜調遣紙鳶
用斷線的弧度記錄番號
讓情報在茶湯里重新舒展
像碧色龍井一樣在瓷碗站立
是的 你熟稔所有顯影術
但拒絕顯影
他們給你勛章
給你綴滿金穗的權杖
而你要在權杖內部
豢養不會啼鳴的布谷
當它從檀木紋路里振翅
整個戰局將開始偏頭痛
彈殼在沙盤開出矢車菊
而根莖始終在暗處行軍
某個冬至
你燒毀最后一份電文
火苗在虹膜拆解偏旁
“寶”是玉璽轟然崩塌
“島”是未抵達的船帆
灰燼蜷縮成蠶
在視網膜結出
不會解密的繭
他們用七種刑具審訊光
要光承認暗影的存在
而你的血管里
正奔涌著冰與火
結成的瑪瑙
當拔釘器遇見你的指骨
審訊者聽見了
地殼運動的預兆
現在
你數著鐵窗投射的刻度
月光每天更換加密方式
而風始終破譯不了
你埋進肋骨的微縮底片
它們正以鈣化的形式
長出新的經緯
他們不會明白
刑場上的麻雀
為何突然集體轉向
因為我的腳跟
滲出了樟樹氣味的
導航信號
牛皮紙袋內部
傳來珊瑚產卵的低顫
他們不會明白
為何槍決前的黎明
你向行刑隊要了
半勺融化的雪
當雪水在喉間形成
新的等高線
整個華北的地下水系
都開始轉向
你的檔案在特殊科室
年復一年地生長
像鐘表內部
拒絕移動的齒輪
而年輕參謀偶爾
在舊簡報里遭遇
你故意留下的
未爆的靜電
現在
他們用紀念碑
鎮壓你飄散的部位
而你的左眼
早已嫁接在
某棵樟樹的年輕脈絡里
透過交錯的篩管
凝視每個試圖
拓印碑文的游人
當無人機掠過
當年你標注的山脈
腐殖層下方
有金屬盒開始翻身
它用四個朝代的銅綠
拼出不曾發送的
最后一個韻母
此刻你坐在
自己名字鑿成的
石室內部
整理雨衣與代號
等待某個
穿校服的孩童
用偶然拾得的
半枚彈殼
叩響歷史
早已鈣化的鼓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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