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好,哥們兒。我問一下,家忠嗎?”
加代一聽,這個稱呼既熟悉又陌生。因為“家忠”這個稱呼是很早以前家中長輩、親戚、從小的哥們以及幾個戰友才用的,社會上這么多年了,幾乎沒人這么稱呼了。
加代問:“你是誰呀?”
“家忠,我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想起來了,我姓楊,我叫楊振軍。”
加代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十多年前軍旅生涯,楊振軍是加代的一個戰友,當年的上下鋪。有一回加代、楊振軍等幾個朋友在外面喝多了,跟地方的幾個流氓打起來了,結果把其中一個流氓的胳膊腿都掐折了,人家不干了,告到了部隊。楊振軍找到連長說全是自己一個人干的,跟其他人沒有關系。楊振軍這么做的原因,用他自己的話說,“我看你們家條件都不錯,我家里邊什么也不是,留在部隊也沒有什么發展。我替你們擔下來,你們將來要是混好了,別忘了我就行。結果因為此事,楊振軍被定了一年半大學。
加代說:“軍哥啊?真是你嗎,軍哥?”
“家忠,我找了一大圈,挨個問,才問到了你的電話號碼。你現在在哪呢?”
加代說:“我還在四九城,你在哪呀?”
楊振軍吞吞吐吐地說:“軍哥不知道怎么跟你說啊。”
加代一聽,問:“軍哥,有什么需要,你就直說。只要我能幫的,或者能做的,決不推辭。”
“家忠,我來四九城了。”
“你來四九城了?你在哪,我找你去?”
“我在站前小旅店住了兩天了,一直找你電話,今天剛找到。我問了一個戰友,他說跟你沒有什么聯系,但是告訴我聽說你在四九城混得挺好。軍哥他媽實在沒招了。你要方便,你來一趟吧。”
“你等我,我馬上過去。”加代急急忙忙穿衣就要外出。
敬姐一看,說:“你怎么了,著急忙慌的,誰呀?”
加代說:“我最好的哥們兒,楊振軍。”加代把當年楊振軍的事和敬姐說了一遍。敬姐一聽,說:“那你們當初為什么不去擔下來呢?”
加代說:“媳婦,這事能比賽嗎?”敬姐無話可說了,說:“ 那你把他接到家里來,我做幾個菜。”
“一會再說,我出去看看。”說完,加代從家中出來,獨自一人駕車來到了楊正軍所說的旅店附近,把車一停,走了過去。
帶到旅店門口,看到一個人短頭發,穿著過時的夾克,抽著不帶過濾嘴的香煙,一幅落魄的模樣,瘦骨嶙峋,身形還有點像當年的楊振軍。加代喊道:“軍哥,軍哥。”
那人一轉身,倆人一對視,“忠弟!”瞬間倆人眼圈都紅了,一個大擁抱。加代說:“十多年未見,也沒有聯系,軍哥,你怎么瘦成這么樣了啊?”
楊振軍說:“家忠,你吃飯沒啊?”
”沒有呢。“
楊振軍說:“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旁邊有個面條店,味道挺好的,我吃好幾回了。我領你吃飯去,邊吃邊聊走。”
“走。”加代一擺手,說道。
倆人來到一個小面條館,點了兩碗面條,要了兩瓶二鍋頭,十個肉包。面條和包子上來了,楊振軍說:“我倆喝點!”
一人抱著一瓶二鍋頭,楊振軍一口下去了一半,加代也跟著喝了下去。加代問:“軍哥,你這些年忙什么呢?為什么不到四九城來找我呀?”
楊振軍接著一口把酒喝干了,把店里的服務員叫了過來,說:“再給我來兩瓶酒,有免費的小菜給我夾一點。”
加代一看,說:“你家還有什么菜,點兩個。軍哥,我安排你。”
楊振軍說:“不用。忠弟,我比你大,我請你是應該的。你想吃什么?”
加代說:“再來兩個葷菜吧。”
“行,照我弟說得上。”楊振軍從口袋掏出了二三百塊錢,往桌上一拍,今天照這些錢吃。
加代說:“軍哥......”
楊振軍說:“我記得當兵的人。你們條件都好,但你們都舍不得花錢。那時候,只要一發津貼,我就安排你們吃飯,安排你們喝酒。說實話我拿你們當親弟弟一樣。”
加代說:“你的性格挺好的......”
一人兩瓶二鍋頭下肚,話也多了起來。楊振軍說:“加忠,這些年你忙什么呢?”
“我沒忙什么,我開了個飯店,也沒有其他正經事兒。”
“生意還行吧?”
“挺好的。”加代說:“軍哥,你現在在哪住呢?”
楊振軍說:“我沒有家。你知道的,我沒退伍的時候,我爹媽就都沒了。那時候你還給我家里邊寄過五百二十塊錢,到現在我也沒還給你。”
加代說:“軍哥,不說那個。”
楊振軍接著又說道:“前年,我姐也在車禍中沒了。哪他媽還有家呀?真的,真的,你哥這些年,CTM,除了吃苦就是吃苦了。加忠,我今天來見你,我本不想來見你,我也沒想到你能來見我。半個月之前,我去了一趟德州,大偉都不愿意見我。我他媽真的,我這腿怎么折的?不是因為訓練的時候,保護他嗎?現在見都不見。唉,不說了,來我們碰一下。”
喝了一口酒,加代問:“軍哥,你是不是碰見什么難處了?軍哥,你跟我說。”
楊振軍把酒瓶往桌上一放,說:“ 家忠,哥也不提以前了,就當哥求你一回,這些年我沒說求過誰,你要是還能把你軍哥當個人看,你軍哥就這個B樣了,別說穿著打扮跟你比不了,腿他媽還瘸,你要是還能拿你軍哥當個人,瞧得起我, 你借給我八萬塊錢嗎?”
“軍哥,我把你當哥看。”說完,加代把電話打給了王瑞,讓他取二十萬塊錢送過來。
加代跟著楊振軍回到旅店,王瑞把錢送了過來。楊振軍含著淚說:“家忠兄弟,你連問都不問就把錢借給我吶?”
加代說:“我問什么呀?你當年替我們進去一年半,得值多少錢?”
楊振軍說:“家忠, 你不問,哥也得跟你說。我不怕你笑話,我在里邊待了七年。”
加代一聽,問:“你怎么在里邊待七年呢?”
楊振軍說:“你知道我老家是沈陽的,我在大連上了七年社會大學。想起這些我的心里就難受。”
加代說:“軍哥,你慢慢說。”
振軍說:七年前,我搞了個對象,跟別人跑了,瞧不起我,說我窮,那我就出去掙錢吧。結果她說什么就是不行,就不跟我。不跟我就走唄。她不是,她給我戴了一個草原色的帽子,有幾次被抓了現行,還罵我,說我這不行那不行的,還埋汰我是瘸子。這句話給我干急了,和他打起來了,我給他眼睛打瞎了,就這么給我扔里面定了十二年。我待七年回來的。家忠,我為什么借這錢?我在大連認識一個哥們兒,這人特別講究。沒有他,我回不來。而且在里邊他罩著我。你說我這B樣,在里面沒人罩著,能不挨欺負嗎?可能都他媽死在里面。
要不他媽都打我一個里邊。我這一晃回來兩個多月了,我一直就想著別把人家這份情給忘了。我現在是狗JB不是,加忠,但是咱是個老爺們,咱是個帶把的,人家在里邊那么幫我,我回來就把人給忘了,我就出去借去,也不能那么做。
家忠,我想好了,我到四九城,這是最后一個地方,你要是不管軍哥,要是不借給我,我轉身走了,我就自己出去賣血去,我就偷個錢都行,我得把這錢給人家還上。
加代一聽,說:“老爺們該辦的事兒,應該的。哥,大連的誰呀?”
楊振軍說:“你不認識。干架進去的,叫鄒顯衛,人稱虎豹。”
加代一聽,說:“軍哥,你借的錢就是還給他呀?”
楊振軍說:“對,他在里邊那么幫我......”
加代說:“行。軍哥,不說了。你不著急走吧?在四九城待一段時間,我領你買幾身衣服,你跟我回家,我帶你認認門。以后再來四九城,直接到我家里來找我。”
楊振軍說:“兄弟,我不去了。你等哥回大連把事情辦明白了。我答應他了,說只要能出來,只要能放出去,我把錢立馬就給他還上。男人,說到做到。我辦完事,我回來找你。”
加代說:“行,哥,那我不難為你。那吃完飯,一會兒我帶你買身衣服行不行啊?簡單地打扮一下,最起碼這回去了,不得有個新氣象嘛?”
楊振軍一聽,說:“行,那我聽你的。忠弟,讓你破費了。”
“沒事兒,沒事兒。”說這話,王瑞把二十萬送過來了。加代對王瑞說:“這是軍哥。”
“軍哥,我叫王瑞,是代哥的兄弟。”
“哎,你好,老弟,你好,你好,楊振軍。”
加代說:“軍哥,兄弟沒有太多,給你拿二十萬,你拿著你先用。什么時候有什么時候還。沒有,也不用還了。弟弟不著急。”
楊振軍說:“兄弟,我是來跟你借錢的,我說八萬就是八萬。這是你借給我的,哥給你打個條都行,你能借我哥都老感謝了。”
加代說:“不說那些話啊,你把這錢拿著,該辦事辦事,該交朋友交朋友,不是說好了嗎?等你辦完事兒,你回四九城,你還沒去我家呢,對不對?我在四九城等著你,盡快回來。
“家忠兄弟,我用不了這些錢。”
“你先拿著。你到四九城來一趟,你欠人八萬,你還給人八萬,你手里邊得有個余份啊。聽我的,拿著用。軍哥,窮家富盤纏。你上我車,我帶你買衣服去。”......
一出旅店門,王瑞把四個六的蝴蝶奔開了過來,加代給軍哥開了門,把他請上了車,自己陪著坐在后面。坐在蝴蝶奔里,楊振軍心里難過了,自卑感更加強烈,不說話了,感覺跟加代根本不在一個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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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商店,加代給楊振軍買了兩套衣服,找了個理發店,簡單地修一修頭發。人靠衣裝馬靠鞍,換上新衣服,理了頭發的楊振軍立馬像換了個人一樣。加代讓王瑞給振軍買了去大連的車票。
加代把楊振軍送進車站的時候,楊振軍一擺手說:“家忠,哥記心里了,一輩子的感情。哥現在這樣,哥有好的那天!哥好的那天一定不會忘記你。”
“哥,盡快回來!”
楊振軍上了火車以后,就開始打電話了。“衛哥,我是楊振軍。你還記得我嗎?”
“哎呀,我我我......”
“衛哥,我現在在四九城去大連的火車上,我找你去啊。”
“兄弟啊,你不是都放了嗎?你回來干什么?”
楊振軍說:“哥,你讓我怎么說呢?見面再說吧,電話里我就不說了。哥,你等我!你別走。”
“行,我在等你。”
楊振軍的電話是打給了正在上社會大學的虎豹。虎豹在大學里邊特別牛逼,想出去就出去,想回來就回來,住的是裝修好的單間。
楊振軍來到上了七年大學的學校門口,很多工作人員也都認識了。把門的一擺手說,“你怎么又回來了?”
“兄弟,我過來看看我衛哥。”
“你小子行啊,挺講義氣的。在門口登個記,進去吧。”
二十分鐘過后,楊振軍見到了鄒顯衛,虎豹。
虎豹看著楊振軍說:“你出去就別回來了,這玩意兒不吉利啊。你剛出去沒有倆月,你回來干什么呀?用不著的事兒。”
“兄弟,我心里一直沒把你這個情給忘了。你在里邊花了三萬塊八千塊錢幫我縮短了學期。而且在里邊,你沒少幫我。兄弟,我這出去了,我借的錢,我把錢給你還上。”
虎豹說:“我根本也不指望你還。振軍,我覺得你挺仗義的,講義氣,我就幫幫你。都是老爺們,這有什么的?你聽我的,兄弟,你這錢是借的,趕緊給還回去,要不你就自己花,不用給我,我在里邊不缺吃,不缺花的。”
“不行,哥,說那什么我也要還給你。我不是還你三萬八,我還你八萬。”說完,楊振軍把錢給擺上了。
看到這一幕,虎豹心里更加認可楊振軍了,太他講究了。虎豹問:“這錢你怎么還呢?”
楊振軍說:“那是我自己的事兒,我就是賣血去,也會還給他。”
虎豹一聽,說:“ 兄弟,你這放出去了,準備干什么呀?”
楊振軍說:“我也不干什么,我先找個工作唄。”
虎豹說:“那你這么的。今天有檢查的,我不能出去。你今天別走,在門口那邊找個旅店或者找個洗澡的地方,等我一天。明天我打個條,出去陪你喝點兒,我們聊聊,行不行?”
“那我等你,衛哥。”
“你等我。”虎豹拎著八萬塊錢回去了。楊振軍走了出來,找了一個便宜的旅店住了下來。
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鄒顯衛出來了,直接到旅店看見楊振軍在里邊坐著抽煙等著呢。虎豹一招手,“振軍,你出來。”
楊振軍一腳高一腳低地出來了。虎豹問:“那腿還疼不疼呢?”
“還行。反正走路不利索。”
虎豹說:“哥什么也不說了。我在大學里待這些年,什么人都見過。有的人我都懶得去說,出去之前說得天花亂墜,告訴我出去之后怎么對我好又怎么樣幫我的,沒有一個回來。只有你,我虎豹沒看錯人,真的,來,我們倆喝酒去。”
此時的虎豹由于涉黑,被抄了,定了沒有期限,只是在里邊混得好,在里邊也掙錢,但是數目肯定不多。
虎豹和楊振軍找了一個不錯的館子,楊振軍點了一桌子大魚大肉,而且還點了兩瓶好酒。虎豹一看,說:“兄弟,你這是發了?”
楊振軍說:“也不是發不發,哥,我不瞞你說,這錢是我借的。”
“跟誰借的?”
“跟我一個戰友,我找了七八個戰友都不接話,甚至連面都不跟我見。我最后找到的這個兄弟給我拿了二十萬。我給你八萬,手里還有十二萬。哥,吃完飯,找個地方洗澡,唱歌都行,我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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