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
昨天上午，我在醫院接診了一個62歲的農民工，他的一席話讓我心痛至今！
2003年我醫科大學畢業后，留在了杭州一家醫院工作，從事泌尿外科。
從醫十年里，我遇到過無數的病人，但發現昨天上午遇見的這個病人，情況比較特殊。
上午9點35分，進來了一對六十歲左右的夫妻，看穿著和儀態，應該是來杭州打工的人。
我留意一下那位大叔，他身上的衣服臟兮兮的，看得出，他的手由于常年從事體力勞動，顯得特別粗糙。也許是過于疼痛的緣故，他的腰身一直弓著，手捂著襠部。
我示意大叔躺在我旁邊的小床上，然后大嬸來到我跟前，焦急地問：“俺男人的病重不重？能不能治好？”說著，她把在杭州市中醫院檢查的一份報告遞給了我。
大叔姓陳，診斷結果顯示：大叔的左睪丸隱痛腫大，質軟，漸變硬。為右睪丸精原細胞瘤縱隔轉移。
看了那份報告，我嚇了一跳，這樣的結果令人堪憂，根據我的經驗判斷，大叔屬于睪丸癌中晚期。具體情況，還需要拍片進一步確認，然后再進行針對性得分析。
我話音未落，一旁的大嬸馬上哭了起來，隨后，她小聲地責怪自己的丈夫：“我說早點讓你住院治療，你偏不聽，還嫌丟人現眼，這下倒好，把自己耽誤了吧！”
大叔張了張嘴，原本想和妻子爭辯兩句，后來他重重地嘆息了幾聲，就從床上慢慢起來，坐在我跟前的木凳上。
老人說，他老家是江蘇徐州那邊的，來杭州打工已經四年了，妻子做保潔，他做綠化工。
大叔說，他先前身體一直比較健康的，過去沒有手術史，無藥物及食物過敏史，平時也不抽煙、不喝酒。
但自從四個月前，就覺得走路沒有過去那么有力氣了，而且睪丸處有個硬疙瘩，觸碰到就會特別疼痛。為了不影響工作，他就到藥房買了一些止痛片，但癥狀并未消失。
最初也想過去醫院看看，但那個隱私的地方，會覺得特別難為情，再加上也擔心花錢，于是就一直拖著，想著扛一扛說不定就挺過去了。
但后來，背部開始疼痛，咳血，惡心嘔吐，有時身上會感覺呼吸有些困難，我就想著，是不是病情加重了，最后痛得實在沒辦法忍受了，我才到邵逸夫醫院那邊做了一個檢查。
一旁的大嬸接過來說，當時拿到檢查結果后，醫生建議我們趕緊住院，但問了一下費用，說是要繳納幾萬塊錢，我們眼下也拿不出，再者，醫院的檢查也未必就是正確的。
我一看就知道，這次我們來這里看看，主要是想再試探性地問下，或許大叔病，并沒有院方說得那么嚴重。
我讓大叔脫下褲子，只見那個部位腫脹的特別厲害，一側睪丸腫大突出特別明顯，腫大的形狀不均勻，也不規則，側面可以找到摸到比較大的硬塊。
我對大嬸說，像邵逸夫那樣的醫院，檢查的結果肯定是毋庸置疑的，建議你們在這里復查一下，盡快就診，如果再拖延下去的話，真的會危及生命。
大叔插了一句說：“那在你們這里看的話，大概要多少錢？”
我回答說：“連手術加住院的話，幾萬塊錢肯定是要的！”
隨后，大叔夫妻笑聲嘀咕了幾句，然后對我說：“我們再考慮考慮，然后，他強拉著老伴，就離開了！”
午飯用餐的時候，我經過二樓的樓梯，發現那對夫妻蹲在那里，大嬸在哭著，嘴里一直在說著什么。
我出于好奇，就走過去詢問。原來，他們是顧及到費用問題，不知道下一步該怎樣走，看上去顯得特別絕望。
大叔隨即說出了他們猶豫的原因。
原來，大叔的兒子，先前在上海一家船廠打工，在2017年11月份患肺癌離世，兒媳看到這個家庭也沒有什么未來，就遠走他鄉，不見蹤影。
唯一的孫子，如今讀二年級了，放在女兒那里幫忙照看著，但禍不單行，孫子去年5月份，又患了心臟病，后來檢查說是先天性的，在上海先后花了近三十萬，家里如今還負債累累，而且孫子如今也不斷藥的。
大叔一邊說著，一邊淚眼朦朧，我拿出兜里的紙巾，讓他擦干眼淚，叫了三份外賣，把他們又帶回了我的診室。
作為一個醫生，從醫這些年，對那些家境不好的患者，我一直心懷憐憫之心，無論是從檢查還是開藥上，我都最大限度地為他們考慮，能節省一點就節省一點。
大叔一直不停地追問：“如果光吃藥的話，能夠解決問題嗎？”
我勸他說：“這個病動手術的話，治愈的希望還是很大的，吃藥解決不了根本性的問題。”
隨后，大叔說，實在不行的話，我過兩個月再說吧，最近這段時間，孫子那么急著用錢。
看著他沉重的表情，我心里特別難受。
因為從大叔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父親的影子，在我讀高三時，父親患了胃癌，在徐州市醫院檢查，當時也就是處于中期，但他怕花錢，擔心我考上大學沒有學費，擔心家里負債，最終，耽誤了病情而去世。這也成了我一生的遺憾。
此刻，目睹著這對無助的夫妻，我的心里五味雜陳。我讓他們先吃外賣，于是，我來到醫院的小超市那里，換了1000元現金，然后交給了那位大叔。
大叔接過錢，淚流滿面，不住地說著謝謝。而我，也只有這點能力。
臨走時，我加了大叔的微信，并在備注里記下了他的電話，我對他說：“陳叔，咱們說起來都是老鄉，我不可能往孬路上引你，你這個病已經轉移了，要盡快治療，千萬不能再拖了?！?/p>
看著他們夫妻相互攙扶的身影，我內心暗暗想，但愿我的文字，能夠給大叔他們帶來好消息。
人常言，有愛的地方就會有奇跡，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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