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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克一族越來越常見,在憂心生或不生之余,隨之而來的最大爭議是養老問題。丁克家庭老無所依的悲慘形象,似乎成為一種可預見的結局。
而一個決定獨身到老的單身女性,又該如何應對老年生活,乃至最后的告別時刻呢?
今年42歲的王方娃,自稱「未婚未育的中年人」。
自打接受一輩子單身的可能性后,她逐步籌劃起自己的養老生活,從定居的城市、財產的處置,到如何平靜地離開這個世界。
尤其在患上無法治愈的絕癥后,出于對死亡的恐懼和焦慮,她還曾尋求過「安樂死」。
也在這一過程中,她了解到獨自到老需要強大的經濟扶持,決定死亡也是一件極為奢侈的事。但她沒有因此退縮,而是更理性地作出規劃。
那么,她到底為退休后的生活做了哪些準備呢?

七年前過了35歲后,王方娃決定與父母攤牌。
在她看來,戀愛和結婚根本是兩碼事,婚姻也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原生家庭父母的相處模式,讓她對婚姻生活一度很排斥。母親是典型的全職主婦,在為家庭獻身的過程中夾雜著各種不滿,而父親是家中主要的經濟支柱,在外勤懇工作回到家就是「撒手掌柜」。
在王方娃有限的記憶中,父母從沒有過甜蜜對視或浪漫情話,日常生活里充斥著爭吵和抱怨,但他們就這么在互相嫌棄中走過四十年。
加上對身邊人的觀察——女性好友在家操持家務、照顧兒女,丈夫一早就出門上班、有自己的社交生活。而她作為全職媽媽的付出和犧牲,在另一半眼里卻是不值一提的事。
在《看不見的女性》一書里有這么一段話,恰好印證了王方娃的描述:
女性總是在工作。她們做著沒有薪水可領的工作、低薪的工作、不受人重視的工作、看不見的工作,但她們從未停止工作。
36歲那年,她結束了一段長跑多年的感情。這時,有朋友跳出來提醒她:「你也老大不小了,能將就就好好在一塊吧,要不然再選擇另外一段感情還得重新花時間適應。」
她始終覺得,如果在一段不合適的感情中繼續消磨幾十年,這對雙方而言也是一種不必要的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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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她,既不向往婚姻,也不排斥戀愛。在一段相差15歲的姐弟戀中,她抱著開心就好的想法勇于嘗試,但這段戀情持續不到一個月結束。
而后她開始反思,同時也在自問:為什么我要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呢?那么這個結果又是什么呢?
她覺得,婚姻不是雙方陪伴一生的唯一形式,愛和責任才是。每從一段錯誤的感情中抽離出來后,她就愈發堅定一個人生活的決心。
當接受了獨身一輩子的可能,同時也在為未來做打算:一個人不婚不育,活到70歲、80歲需要花多少錢?

獨身到老的生活并不如想象中容易。
在理想的規劃中,王方娃預計在45歲左右提前退休,從河南回到家鄉陜西蓋一座有小院的屋子。但基于現實條件考慮,她發現在退休之前遠沒有積累足夠多讓自己衣食無憂的經濟資本——
我想了一下,如果在45歲不想工作的時候,我得把我的資產盤一盤,就是我手上能有多少錢,要過一個最基礎的生活,一年需要多少,稍微過好一點的生活,一年又需要多少錢。要是活到75歲,我大概需要多少錢,都得要算一下,要不然越往后的話,想賺錢都沒有體力了。
2018年在一場演講會上,王方娃得知國內高端養老社區一年花費要近百萬。這個消息,打破了她以往對養老的簡單認知。
也是從那時起,她開始了解養老保險。心想動輒支出數萬元的產品,可不得多花點心思研究,于是她上網查資料、問中介機構,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
甚至有銷售人員看到她的較真,忍不住說:「說實話,像你這么愿意自己研究的人真是極少數的,大部分人都是等有了問題后開始找我抱怨。」
除去公司繳納的退休金和基本社保外,養老險一般分為儲蓄、重疾、意外險等。權衡比較后,她動身飛往香港,購入友邦重疾險,一年一交。如她自己所介紹的:
我沒有買儲蓄型,比如一年交3萬左右,連續交20年后,每個月返5000元,我是覺得如果錢存得足夠多的話,不買也沒啥;重疾我買的是一年交1.7w,相當于在生病的時候有經濟保障;意外險比較便宜了,一年百十來塊錢,平時磕碰到了也能有補償。
除此之外,王方娃鄭州的房產也在計劃當中。兩套房子分別在2010年、2016年以30萬元、29萬元購入,一套靠近學區自己居住,另一套公寓類型用來收租。截至2021年第一套房市場價格已經漲到了80萬,以后可以掛賣出去作為固定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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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經濟上有了基礎的保障,但王方娃仍處于極大的不安中。去年8月,她離開工作了13年的戶外廣告行業,轉到節奏更快的直播賽道當主播,同時學習運營、選品、拍攝、剪輯等技能。
對她來說,這是一個走出舒適圈的艱難選擇。求職的過程中遇到了不少問題,除了偶爾被歧視年齡大和跟不上的體力外,仍有人對她不婚不育的狀態提出質疑——
我面試過一家公司,老板年紀比我還小5歲,苦口婆心勸我你這樣不行的。可能在他的觀念里,我現在的狀態很不穩定,終歸要找個人結婚生孩子。
進入新行業的適應期也如履薄冰。如今職業性質作息時間的不穩定,開播從晚上七點開始,連續5個小時起步,晚上回到家已經一兩點鐘。加上周圍同事都是清一色20出頭的年輕人,對他們而言熬夜是家常便飯了,但在王方娃這里仍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她選擇電商行業的目標十分明確,主要目的仍是為養老做準備。一方面想趁這幾年精力尚可的時候多賺點錢,另一方面也是在為將來的創業打好基礎,她考慮45歲時盤好手頭上的資產,回到老家有千年歷史的小鎮開發新的事業。

關于養老規劃已提上日程,但病痛的折磨來得猝不及防。
2019年,王方娃患上了無法治愈的疾病——子宮腺肌癥,被稱為「不死的癌癥」。好在暫時不危及生命安全,但病發時突如其來的陣痛無法言喻,她為了緩解疼痛連續三四個月都在吃止疼藥。
這一狀態令她不得不重新思考,既然任何人都無法免于死亡,與其讓自己在痛苦中毫無尊嚴地等死,不如找到一種平靜的方式離開。
于是她想到了「安樂死」,尤其是對身患重病、不可治愈的人來說,死亡是必然的、不可扭轉的結局,是否安樂死只是使其死亡時間有所不同。
她通過社交媒體、論壇、網站等多方渠道了解到,目前安樂死合法化的國家僅包括荷蘭、比利時、盧森堡、瑞士,且瑞士是唯一一個被允許為外籍人士執行安樂死的國家。
在搜尋信息的過程中,她得知瑞士去年推出一款 3D 打印自殺膠囊(取名為Sarco),外觀上類似于科幻片中的太空艙。想要安樂死的人,只要選好地點躺入密閉艙內,在艙內自行設定死亡時間,啟動程序即可。
隨后,艙體下方的設備將向艙內注入氮氣,氧氣含量將從 21% 迅速降至1%,使用者會感到迷失方向,同時在失去意識前還會些許興奮。從頭到尾只需 30 秒,人就會在沒有恐慌和窒息感的狀態下平靜離世。
然而,在瑞士實現安樂死并非易事。申請的會員須年滿18歲,被診斷出罹患絕癥,只剩下3到6個月生命,同時還需要提供病歷資料以供審核。除了嚴苛的審核流程,整體費用也相當昂貴,遠非普通人所能承擔得起。
在王方娃所了解到的一家機構,一年會費50法郎(折合人民幣約370元),執行費用為1萬法郎(約合人民幣近7.4萬),其余的心理咨詢費、本地醫生醫療咨詢、死亡服務等,支出預估要人民幣20萬元左右。
安樂死,這個交織著「樂」與「死」的復雜詞匯,在現實生活中更體現在倫理、法律等方面的諸多矛盾。譬如不少人擔心過于簡易的死亡方式,會逐步演變為殺人脫罪的工具。
在此之前,王方娃對安樂死知之甚少,而在深入了解過后,她意識到生或死,有時并非是自然的過程,也可能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就算讓我躺在那個地方,我也要猶豫掙扎很久,才有勇氣主動與這個世界告別。死也需要很大的勇氣。
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死亡是一個敏感的話題。而生命終將走向死亡,我們是否可以選擇如何迎接它呢?這仍然是當下困住王方娃的一個難題。但或許,也是所有人的難題。
采訪、撰文丨Erika57
編輯丨秋秋
主編丨眠去
出品丨麥子熟了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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