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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之光,亦可照亮自然
□ 李丹
我站在明亮的多媒體教室里,窗外是鋼筋水泥的森林。備課《敬畏自然》時,我精心準備了亞馬遜雨林、北極冰川的震撼視頻,試圖用遠方的悲劇喚醒學生們的環保意識。然而,當我播放完觸目驚心的污染畫面,提問“我們該如何保護自然”時,臺下是一片禮貌而疏離的沉默。班長推了推眼鏡,認真地回答:“老師,我們應該減少使用塑料袋。”——標準,正確,卻像一段從新聞里復制粘貼的程序代碼。
那一刻我意識到,對于這些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他們熟知全球變暖的理論,卻可能從未感受過腳下泥土的真實溫度;他們為視頻里的物種滅絕而嘆息,卻叫不出窗外行道樹的名字。我的教育給了他們知識,卻沒能賦予他們感受。
轉變的契機,源于一只闖入教室的“不速之客”。那是一個悶熱的下午,一只灰撲撲的麻雀誤闖進了我們這座“玻璃城堡”。它驚恐地撞擊著窗戶,發出“砰砰”的悶響。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男生們興奮叫嚷著想抓住它,女生們則害怕地躲閃。“都安靜!”我提高了聲音,“回到座位,把窗戶都打開。”教室里漸漸靜下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著那只小生靈在幾次徒勞沖撞后,終于找到了敞開的窗口,倉皇地融入了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它飛走了,卻在我心里留下了一個問號。我走到窗前,指著它消失的方向,問我的學生:“你們覺得剛才那只麻雀活得怎么樣?”這個問題,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它肯定很餓,地上都是水泥,找不到草籽。”“它可能很渴,干凈的河水很遠,只有公園里的人工湖。”“下雨天它在哪里躲雨呢?高樓大廈的縫隙里風很大吧?”“它剛才一定以為玻璃是天空,所以才撞上去。”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第一次將自己代入了另一種生命的視角。那只麻雀的驚恐,不再是無關緊要的插曲,而成了一次生動的“情感投射”。他們開始真切地體會到,這座他們習以為常的城市,對于其他生命而言,可能是一個危機四伏的陌生荒野。
此后,一項名為“城市方舟”的微型生態項目,在班級里悄然啟動。孩子們在廢棄的塑料箱里種上蔬菜。當第一顆紅透的番茄被摘下時,他們品嘗到的不僅是果實,更是“創造生命”的喜悅。他們記錄下校園里出現的鳥類,研究它們的習性,并親手用廢舊材料制作了小巧的喂食器和飲水盆,掛在背風的安全角落。
改變是緩慢卻真實的。有一天,一個女生興奮地跑來告訴我:“老師,我看到一只小鳥在我們班的喂食器里吃東西了!”她的眼睛里閃爍的光芒,比任何考試滿分都更讓我動容。那一刻我明白,生態文明的種子,并非一定要撒在鄉野的泥土里。在城市的縫隙中,它同樣可以生根發芽。
我告訴我的學生們:生態文明,不是要我們離開城市,回歸原始,而是要學會如何與我們親手建造的這座鋼鐵森林和諧共處。城市之光,不應是自然的對立面。我們要引導這些未來的城市設計師、建筑師、政策制定者和普通市民,在他們心中播下一顆種子——當我們學會溫柔地對待闖入教室的一只麻雀,我們未來才有能力構建一個對所有生命都更加友善的世界。
(作者單位:達州市通川區第八小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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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朵秋天的云
□ 周夢蝶
與天空共遼闊,和秋風競自由,沒有什么云,能比秋天的云更為靈動,更富詩意了。
雨少而淡薄,風急而變幻,秋天的云像是一個在空中流浪的孩子,有些任性,也很調皮:初看它時,動作緩慢,如果不是仔細看,還以為它賴在那兒,趴著不動;稍一走神,卻又發現,它們已經走遠,不再原地打轉。我想,所謂的行云流水,說的就是這個吧。
小時候喜歡看云,坐在屋檐下,抬頭往上看,覺得那云就像是長出了腿似的,慢慢地爬上了屋頂,輕輕地踩踏著瓦片,悄無聲息,一路淌去。于是,嘴里哼著小調,那是寫給云的歌,名字叫《踏浪》:“小小的一片云呀,慢慢地走過來,請你們歇歇腳呀,暫時停下來……”
踏浪可不敢,因為我暈船。要是踏云該多好,輕飄飄的、軟綿綿的、慢悠悠的,那種漫步云端的感受,讓我神思恍惚,欲罷不能。想著想著,不由癡了,就好像自個兒真的飛上了云端,和云一起在天空散步,變得無憂無慮,無拘無束……
雞窩里面孵不出恐龍,搭著樓梯爬不到天空。沒法在云端漫步,只好躺著看云。看云就看云,非得要躺平?站著坐著不行嗎?不行,那不一樣呢。坐也好,站也罷,那都不是心無旁騖看云的最佳姿態,只有躺下了,目光里面沒別的,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只有云,那才全心全意。
而云的悠然,任憑誰也學不來,即便風可以肆意妄為地推著它們,四處游走,抑或想把它們攪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然而又能怎么樣?一旦風停,云又聚了,親密無間攏在一塊兒。還有就是,哪怕這片云被攪散了,不一會兒,又有更大的一片云成群結隊,一下子就把風嚇走了。“出沒難留跡,去來不自任。”那云來云去,云卷云舒的樣兒,才叫一個天馬行空,來去無蹤。
藍有多清澈,白就有多飄逸。秋天的云,擁有一個無垠的藍天,讓人不知高遠,難曉深淺,永遠都不知曉哪里才是邊界。既然如此,不如讓我們將紅塵的悲喜,放進藍天,追隨白云,只剩一個心無掛礙的自己,去風里流浪,在云里徜徉,將人世間的風景看個透亮,或許那樣才懂得:人生過往,如夢一場,該離開就離開、該放下就放下、該遺忘就遺忘……
(作者系內江市東興區作家協會常務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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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對見山河
□ 王馨
薄霧在青城山腰間緩緩流動,山間石階蜿蜒而上,被歲月磨得溫潤如玉。我坐在半山腰的石臺上,周圍是青城山的靜。別人都在往高處趕,去追云海,看日出,我卻停在一處角落,選擇與一方覆滿青苔的崖壁靜默相對。
起初,那靜像一堵墻,把我與世界隔開。時間被翠綠吞噬,風不動,樹不搖,只有那一層深淺不一的綠,在墻上無聲蔓延。我莫名感到一種被淹沒的恐慌,覺得自己也會被這片綠同化,變成山的一部分。
而當我真正的靜下來,試著與他同頻時,那面苔蘚在我眼前活了過來,我看清了,他不再是單調的綠,而是一座微縮的山河:凸起的壁巖是山巒,滲水的細痕是江河,厚絨是密林,疏薄是淺灘。無數微小的生命,用最緩慢的方式,完成了最宏偉的建構。
我突然明白,我面對的不只是一面苔蘚,而是自然界中瞬間與永恒的對話。正如陶淵明所言:“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苔蘚以柔覆石,也是天地間的一種默契。他不征服,卻包容萬物;不喧鬧,卻能改變堅硬的表面。
離開時,我回頭看向那面苔蘚。他依舊沉默著,卻在我心里轟鳴。當世界都在追逐高處的喧器,我愿做一枚安靜的苔蘚,守著屬于自己的那片石,慢慢生長,自成風景。
(作者系成都市溫江區新世紀光華學校初2023級4班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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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來信(組詩)
□ 蘇閱涵
遠山來信
你總是站在天邊
用淡青的輪廓寫信
托薄霧捎來柔軟的謎題
讓微風在云間留下印記
竹影是豎寫的詩行
溪流是斷行的墨痕
當夕陽落下火漆封印
整片夜空便俯身成為
巨大的信箋
那些被風翻動的林濤
是不是你欲言又止的篇章
積雪覆蓋的峰巒
莫非是尚未拆封的等待
我站在窗前多年
終于學會用目光回應
把霞光折成回信
讓炊煙升起溫柔的地址
柚子樹下
你從枝頭摘下它的時候
云朵正經過秋天的額頭
青黃相接的弧線
裹著十月的陽光
放在木桌上像盞小燈籠
指甲劃過表皮時
涼霧濺進空氣里
散發清晨山霧的芬芳
我們剝開厚厚的襁褓
白色棉絮輕輕綻開
果肉像月牙抱成團
每瓣都藏著蜜糖的諾言
當你掰開晶瑩的脈絡
整個房間突然落下
一場溫柔的太陽雨
秋雨漫談
誰在輕叩窗欞的玻璃
這般溫柔又遲疑
像拆讀一封遠方信箋
在微涼的午后 緩緩地 緩緩地
展開澄澈的字句
丹桂的呼吸漸漸低垂
銀杏披上淺黃衣裳
那些未及收藏的私語
在屋檐下,凝成晶瑩的篇章
當炊煙開始纏繞林梢
有星星浮在積水中央
像誰遺落的紐扣閃著微光
請莫要急著擦拭窗扉
且留住這濕潤的印記
秋天正用雨絲寫信
寄往冬日的窗臺
(作者系中國散文學會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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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消費質量報
編輯 | 陳蕊妮
校對 | 聶行
責編 | 張可
審核 | 開永麗
版權聲明 | 本文僅作分享之用。如有侵權,請及時聯系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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