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不是賈府家生子,是外頭買來的,所以她在賈府是沒什么背景根基的,想要在這個地方長久下去,不好好規劃一下,顯然走不長。
尤其,襲人是有爭榮夸耀之心的,我們也可以簡單地理解為野心,這不是什么貶義詞,襲人有這種心理,我認為跟她當日被母兄賣入賈府是有關系的。
她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在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混出個人樣來,哪怕是為奴為婢,在賈府這樣的國公府,那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別人能做一等丫鬟,憑什么她襲人不可以。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襲人一個外頭買來的丫鬟,進了賈府后,能到賈母身邊服侍,而且后來成了賈母身邊拿一兩銀子月例的八個一等大丫鬟之一。
這一切,當然都是襲人努力的結果,但既然是丫鬟,她的去留和未來,自然不全是自己說了算,換句話說,她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人生,尤其像服侍誰不服侍誰,不是她襲人說了算的。
但有句話沒錯,只要你自己努力,好運總有一天會落到你頭上。這不,襲人很快因為心地純良恪盡職任,被賈母派到了自己的寶貝孫子寶玉身邊做高級管家。
這種外放,看上去似乎是降了一級,畢竟服侍賈府的老祖宗賈母跟服侍賈府的孫輩賈寶玉,那能一樣嗎?但是,我們得把眼光放長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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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榮國府當時的情況來看,賈母已年近七十,這在古代,都屬于高壽了,也就是說,她不知道哪一天,一閉眼就走了,到那時,她身邊的這些大丫鬟,又該何去何從呢?
服侍賈寶玉就不一樣了,他不僅是賈母最寵溺最疼愛的寶貝孫子,也是榮國府將來家業的天選繼承人(寧榮二公選定的),而且年紀輕脾氣好,更難得的是對女孩兒極好。
還有一點最關鍵的,萬一賈寶玉看上了身邊服侍的某個女孩,將來做了屋里人,甚至做了妾,那簡直就是不敢想象的一步登天的美事啊,是逆天改命的絕佳機會啊。
尤其對襲人這種沒有根基和家人在的外頭買來的丫頭來說,如果她不能想到一個長久留下來的辦法,那她的結果也只有一個,就是到了年齡被放出去配人。
而一個丫鬟要長久留在賈府,留在主子身邊,辦法也只有一個,那就是做“主子的女人”,因此,聰明的襲人,在被賈母調到寶玉身邊之后,就開啟了長留賈府的計劃。
襲人走的第一步險棋,是跟寶玉初試云雨之情,這件事是寶玉和襲人關系的重要轉折點,原文說的清清楚楚,自此之后,寶玉視襲人更比別個不同,而襲人待寶玉也更為盡心。
為什么說襲人走的這一步人生計劃是險棋呢?因為當時寶玉年齡并不大,而賈府的長輩像賈母、王夫人都還沒放話呢,襲人已經捷足先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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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賈府有個慣例,凡爺們大了,都要先放兩個人在屋里服侍的,我們可以簡單地理解為,賈府的男性子孫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時,賈府會先挑兩個丫鬟給他放屋里,這就是通房丫鬟。
但初試云雨時的寶玉,最多也就是十歲左右,完全沒到年齡,甚至到了十三歲之后,賈母帶人去清虛觀打醮時,面對張道士的提親,還說寶玉年齡小命里不該早娶呢。
這也是襲人的聰明之處,先下手為強啊,近水樓臺先得月啊,既然想要長留于此,就得先于賈府長輩們而動手,而且還得在暗中偷偷進行,不能公開,因為她沒有被上面默許。
這一招很管用,因為沒有哪個男性能抵擋的了,尤其賈寶玉當時第一次來夢遺,醒來后正急著要找人偷試,因為第一次總是充滿了抓心撓肝的誘惑,襲人恰好抓住了這么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其實我們細想想,如果在寶玉提出這樣的要求時,襲人直接拒絕跑走了,結果會是什么?結果就是大概率還會有其他丫鬟頂這個缺兒,到那時,襲人再想親近寶玉,就晚了。
當然,這件事只能藏著掖著,不能被賈府高層得知,萬一被賈母王夫人知道,襲人的職場生涯也就走到頭了,隨便給她安一個裝狐媚子勾引主子的罪名,她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但襲人心里也明白,寶玉畢竟是個少年公子,只是拴住他一個人的心,是沒用的。因為他的終身大事,也不是他說了算,而是父母做主,她要真正留下來,還得想辦法搞定一個人——王夫人。
很快,機會再次來了,寶玉挨打這事兒驚動了整個賈府上下,誰讓他是賈府的鳳凰蛋呢?賈母一出面,這事兒很快被壓了下來,但襲人卻從中發現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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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利用王夫人喊寶玉身邊的人去問話的機會,借機向王夫人進言,建議王夫人想辦法將寶玉搬出大觀園,此言一出,王夫人自然心下狐疑,不由得就被襲人牽著鼻子走了。
襲人見“魚兒”上鉤了,于是就對著王夫人訴說了自己的一番苦心,這番用心一說出口,王夫人頓時對襲人另眼相待了,沒想到,除了她這個母親,一個丫鬟能對主子的事如此用心,實在難得。
公允地說,襲人在王夫人跟前,雖然免不了有表演的嫌疑,但她能在賈府立足并在丫鬟中嶄露頭角,受到賈母重視和提拔,確實跟她的忠誠盡職密不可分,即她對自己的主子一直忠心耿耿。
也正因此,王夫人很快將襲人拉入自己陣營,并將寶玉放心交給了她,還將她的編制從賈母名下默默地轉到了自己名下,襲人就這樣,不費一兵一卒地走完了第二步險棋,拿下王夫人。
為什么說是險棋呢?因為襲人的編制一直在賈母那邊,只要賈母不點頭,她是不能隨意換主子的。就是王熙鳳想要寶玉屋里的小紅,都要跟寶玉打聲招呼呢。
但是,王夫人把襲人弄到自己這邊,并沒有跟賈母打招呼,而是王夫人、襲人這對主仆各自選中了彼此,然后直接就抱團了,這一切,賈母完全不知情!
所以,可想而知,如果這事兒賈母得知了,她會怎么看襲人?怎么看王夫人?這不是明擺著釜底抽薪想要算計她嗎?還記得鴛鴦抗婚一回賈母想罵邢夫人卻對著王夫人罵出的那番話嗎?
你們原來都是哄我的!外頭孝敬,暗地里盤算我,有好東西也來要,有好人也要……襲人可是賈母一手調教出來的,但就這么被王夫人偷摸地撬走了!但如果襲人不答應,王夫人也沒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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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偏偏王夫人和襲人是一拍即合的,因為她們都有私心。王夫人作為母親,當然想要找一個成熟穩重,能夠約束寶玉的丫鬟,放心把兒子交給她,但她一直沒找到。
或者說,王夫人知道襲人、晴雯都是賈母的人,輕易也不能招惹,而婆媳之間又有著天然的矛盾,即便這矛盾被遮掩的很好,罩著一層貴族的體面和教養的殼子,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所以,當襲人主動靠近王夫人時,王夫人才明白,這個丫頭雖然是賈母的人,但對她的寶玉也是真的好,而在疼寶玉這件事上,毫無疑問,賈母、王夫人這對婆媳是一致的,就是襲人也一樣。
所不同的是,不管襲人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經過寶玉挨打進言一事后,襲人的編制已經悄悄發生了改變,即她不再是賈母的人,而是王夫人的人了,這件事襲人可是當著寶玉面親口說過的。
從此以后我是太太的人了,我要走連你也不必告訴,只回了太太就走。這是襲人的原話,她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現在,她的去留和未來都掌握在王夫人手里,跟賈母無關了。
猜測一下,如果賈母聽到襲人說這話,她會怎么想?估計老太太得氣的不輕吧?沒想到自己一手栽培的丫鬟,竟然偷偷背叛自己,認了新主子!
王夫人也夠狠,賈母派到寶玉身邊的兩個丫鬟,一個被她偷偷挖了墻角,弄到了自己身邊。一個被她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和病癥,給攆了出去。而這件事,也是襲人走的第三步險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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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忍不住還要夸一下襲人,太聰明了,她總能從一件事中瞬間抓住可以利用的機會,所以活該她被寶玉另眼相待,活該她被王夫人視作自己人,活該被內定為準姨娘啊。
你別跟我說后來嫁給戲子那些事,畢竟人都沒有長前后眼,咱們都是上帝視角,自然知道人物結局,但如果你是襲人,你是寶玉,你能知道自己的結局嗎?你不會知道。
關于王夫人清理寶玉身邊的丫鬟,最終攆走了晴雯、芳官、四兒等人這件事,一直有人認為是襲人告密,這件事后來我想過很多次,也琢磨出了一點個人的淺見,我說與你聽,對不對,咱們再討論。
王夫人說自己不常來怡紅院,但心耳神意都在這里,這里發生的一切,她都門兒清,她這么說,顯然是有人經常向她報告怡紅院的所有事。
這個人大家也不用猜,除了襲人不會是其他人! 寶玉挨打后襲人進言就是伏筆!但這件事無論對王夫人還是襲人來說,根本談不上是什么告密,就是定期的工作匯報!
因為王夫人已經明言把寶玉交給她襲人了,襲人自然要為寶玉的一切負責,而為了讓作為寶玉母親也是自己頂頭上司的王夫人熟知寶玉的一切,她襲人定期的工作匯報也就不可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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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不是傻子,襲人匯報工作時,不用提名道姓,只客觀陳述怡紅院發生的一切,王夫人自有判斷能力。當然了,一切都看襲人怎么說,她話重一點,也許一個丫鬟就被判了“死刑”,她話輕一點,也許大家都相安無事。
但是有一點,我們得清楚,賈寶玉身邊大大小小一二十個丫鬟呢!而按照賈府慣例,最終只能有兩個丫鬟到寶玉身邊服侍,如此大的競爭壓力,你猜襲人跟王夫人匯報工作時會怎么說?
她其實根本不用添油加醋,只是客觀陳述,就夠晴雯、芳官、四兒等人喝一壺的了,她們平時的一些做派,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的。當然,至于王夫人怎么處理,那都不是襲人所能控制的了。
襲人也許內心里沒有想著用多少手段去把其他人擠走,奈何其他人太不知死活和進退了,這讓她根本不用太用力,只要如實向王夫人匯報怡紅院日常,她就穩坐釣魚臺了。
但這件事吧,在讀者和世人眼中,也成了襲人被詬病最多的地方。其實我們不妨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襲人,你被集團董事長重用了,不僅漲了你的工資,還給了你很大的承諾,你該如何向其匯報少爺的日常?
其實在襲人的內心深處,在她成了王夫人的人之后,她內心的天平,在王夫人和賈寶玉這對母子之間,已經悄悄地滑向了王夫人這邊。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賈母歸天,寶玉的終身大事,一切都是王夫人說了算!
只有吃定王夫人,她襲人才有更美好的明天啊!
作者:夕四少,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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