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一家書店最熱鬧的時候只有兩天:開業那天和閉店那天。”這條書店業定律,在即將閉店的成都蔦屋書店身上也得到了印證。因為圖書、文創產品四折五折甩賣,不少人拖家帶口掃貨,開門前半小時隊伍就排出了幾十米,給人一種“成都文藝青年全體集合”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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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小紅書用戶@金坷垃先森
成都仁恒置地廣場店也是蔦屋書店在中國大陸關閉的第四家門店,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撤店的會是哪一家,其連鎖恐慌效應甚至波及了杭州蔦屋。
前幾天,有小紅書用戶拍到了杭州天目里蔦屋書店一片空空如也的展臺,不禁懷疑這家店是否也要閉店。媒體去探訪之后發現,藝術類圖書展臺清空,是在為一項攝影征集展騰出空間,書店其他部分仍然在正常經營。
蔦屋書店在中國大陸的接連撤退,也引來了書店及商業地產 業界的熱烈討論。綜合一下各方的觀點,可以把蔦屋書店的“敗走”歸結為以下幾個原因。
首先,因為采用特許加盟模式,品牌方僅提供供應鏈與品牌支持,最重要的選址環節并非由蔦屋來主導。很多項目不過是商業地產“招商引流”的招牌,不僅無法獲得足夠客流,消費人群也與書店目標定位不一致。當前期招商使命完成,疊加地產行業下行周期爆雷不斷,這樣的模式自然難以為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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蔦屋書店上海MOHO店(已閉店)
其次,蔦屋書店在國內幾乎沒有“本土化”可言,僅僅是把日式文藝美學以更高溢價照搬過來(部分文創產品定價甚至是日本的兩倍以上),自然不能指望國內的文藝青年、中產階層乖乖買單,經濟下行壓力之下大家只會在撤店清倉時排隊撿漏。
蔦屋書店接連退場,也意味著一個被國內鼓吹已久的商業神話在眼前破滅。曾幾何時,蔦屋書店的會員體系(據說會員人數占到了日本人口的一半)、生活方式提案力、消費場景營造力等,都是國內商業界爭相學習的典范,甚至上升到經營哲學的高度。蔦屋剛入中國時的“千店計劃”,如今已像一段遙不可及的夢話。我們發現支撐蔦屋書店走到今天的社會結構、消費觀念等,沒有一個能夠在國內落地。
在日本,蔦屋書店母公司CCC集團本質上是一家數據驅動的咨詢公司,通過連接百萬商家的T-CARD會員卡積累消費數據,了解用戶習慣,以此為基礎提供全方位的生活提案,書店不過是場景化生活方式展示的載體。
近年來,隨著年輕群體消費習慣的遷移,電商滲透率的不斷提升,CCC在縮減傳統門店規模的同時,也依托不同商業圈的消費人群畫像,用咖啡店、二次元體驗店、繪本館等體驗店來吸引新客群,畢竟線下體驗是電商所無法取代的。
在中國,則是電商平臺扮演了CCC的角色,人們的消費習慣早已被平臺電商、直播電商所塑造,而所謂的生活方式提案可能只有小米之家能做到。
北京開卷報告顯示,2024年,實體店在國內圖書零售市場的碼洋占比為14%,比2023年回升了兩個百分點,止住了連續幾年的下滑趨勢,意味著線下空間在圖書銷售中依然不可替代,未來將始終維持一定比重。書店業并不會走上一條死亡螺旋,永遠會有前撲后繼的入局者。所以,蔦屋書店在國內市場的折戟,不宜被過度解讀。今年就有不少連鎖書店仍在持續擴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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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弗書店今年已經開出了18家新店,門店數量來到了463家,基本維持了去年的開店速度,今年門店數量有望突破480家。西西弗之所以還在持續開出新店,當然是由于自身具備造血能力,除了極致的坪效比之外,獨家定制圖書(目前旗下品牌“推石文化”已推出了近50種定制書)、文創產品都與電商平臺形成了差異化。而書香氛圍的休憩空間,在很多商業體內也是一種剛需。
不過,小紅書上今年出現不少西西弗店員的現身說法,表示如今全員都要背負推卡售卡任務,意味著西西弗希望將更多的隨機客流,轉化為穩定客群,提高用戶消費頻次。然而,圖書、文創的復購率畢竟有限,用戶辦卡充值的動力并不充足,唯有咖啡區的“文化空間”體驗可以吸引顧客持續復購,尤其是當西西弗正在遍布二三線城市的主要商業體,就會形成類似星巴克一樣的網絡效應。
幾年之前,外界報道西西弗的收入構成為圖書80%、咖啡15%、文創5%。隨著拼多多及直播電商逐漸覆蓋圖書銷售下沉市場,西西弗的圖書業務應該受到了一定沖擊(雖然定制圖書可以作為“緩沖墊”),文創產品正在占據更大比重,空間體驗也需要重新定位。隨著全國門店接近500家,32歲的西西弗可能到了轉型的關鍵節點。
西西弗之外,曾經的言幾又如今只剩下三家門店,鐘書閣的門店數量在50家左右,畢竟這種號稱“連鎖不復制,一店一故事”的模式很難大規模擴張。2024年開出12家書店的覔書店今年僅開出一家新店,意味著它很難真正走出廣東。同樣的,大眾書局的影響力也很難擴展到長三角地區之外。由此可見,除了西西弗已經形成了穩定可復制的模式之外,國內很難再出現另外一家規模相當的連鎖書店(當然,機場書店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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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鋒書店香格里拉店
反而是先鋒書店、方所書店這樣的特色鮮明的書店品牌,還在不徐不疾地緩慢生長。正如我們在中所說,先鋒書店正在與全國各地古城村鎮的文旅產業相結合,因地制宜地打造一個個既能保護古建、延續文脈,又能打卡引流的“文化地標”。今年,先鋒書店在云南開出了第六家店。
在四月份開出南京金陵中環店之后,方所大連天津街廣場店近日也開始了試營業,這也使其全國門店數量增加到9家。不過,如果說太古匯與方所之間是互相成就(以廣州方所和成都方所為代表),這種文化品牌與優質商業體的良性共生關系,卻很難復制到其他地方。去年年底,僅開業一年多的深圳方所睿印RAILIN店就黯然謝幕。
近幾年來,連鎖書店整體開店速度在放緩,國內書店的主力軍,仍然是各地開出的單體書店,無論是想以書店為跳板撬動各種資源的資本方,還是懷揣夢想不計回報的獨立書店人,書店作為最小單位的文化實驗,仍然會吸引源源不斷的人投入其中。
當9.9元咖啡大戰正在殺死街頭巷尾的獨立咖啡店,唯有書店行業還能保持千姿百態的恣意生長。或許,正是由于商業模式的困局,才激發出各種各樣的自由探索,讓書店以隨物賦形的方式與各種業態、場所相融合。我們相信,只要紙質圖書尚有生命力,書店也總能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間,與其攜手走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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