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往“DeepSeek們”的回答里塞廣告？

回答位變廣告位

撰文/黎炫岐

編輯/陳鄧新

l排版/Annalee

AI正在重塑現代職場與當代生活。如果說在過去，人們遇到問題往往會首選“搜一下”，如今，則變為“問問AI”。或許是ChatGPT和DeepSeek，也可能是豆包和元寶……

從數據來看，頭豹研究院數據顯示，全球AI搜索的用戶量從2024年1月的3.1億增長至2025年2月份的19.8億，增長率達538.7%。

而當AI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越來越成為不可或缺的工具，變化正悄然發生。當DeepSeek的回答里頻繁出現品牌名，豆包則有了廣告視頻，元寶的回答里出現平臺超鏈接……在社交平臺上，越來越多用戶開始質疑，“DeepSeek的答案里是不是有廣告”；而另一邊，廣告營銷行業則嗅到新的商機：如何讓品牌在AI答案生成中露出更多，排名更靠前，從而讓品牌精準觸達目標用戶并高效轉化？

AI生成回答，變成“廣告位”？

“00后”趙欣婷如今有句口頭禪：遇事不慌，先問AI。無論是生活中的瑣碎小事，還是工作上的重要抉擇，她都習慣于先問問DeepSeek或者ChatGPT。最近，當她為男朋友的護膚操心，在DeepSeek上詢問“男生如何從零開始護膚？”看著DeepSeek深度思考后給出的回答，她卻再次在心里犯嘀咕，“這些推薦的品牌，到底是不是廣告？”

在一長串的回答中，從潔面到保濕再到防曬，每一部分都有著具體的品牌和產品名出現，其中僅僅是潔面產品，就出現了包括珂潤、曼秀雷敦和旁氏等五個品牌。

DeepSeek的回答

而這并非趙欣婷第一次產生這樣的質疑。不久前，當她在詢問DeepSeek關于提升專注力的建議時，DeepSeek除了給出了具體的行動方案，卻也提到了一個名為“專注森林”的APP。雖然趙欣婷猜測，“因為AI會搜集大量數據，而專注森林可能在網上有許多營銷推廣，所以可能是被抓取到了。”但她也第一次擔心，AI是不是也會有廣告植入？

圖片來源：小紅書

事實上，這樣的質疑并非孤例。在小紅書、微博等社交平臺，有不少網友都開始質疑：AI的回答是不是正淪為“廣告位”？其中，有網友提到，自己在使用豆包時，回答中出現了廣告視頻；也有網友提到騰訊元寶在避坑建議和避坑提醒中，出現了“建議移機前通過 58 到家等正規平臺比價預約”“建議通過快回收平臺或本地正規回收商詢價”。并且，點擊平臺名可直接跳轉至平臺網址。如此種種，都讓用戶們覺得，AI回答開始“塞廣告”。

更有甚者，有網友在社交平臺發布筆記稱：在DeepSeek里搜索了一個香港旅游攻略，直接提示出來某個當地導游的手機號，用微信搜索，還真查到微信了，“這個廣告植入也太明顯了”。

圖片來源：小紅書

盡管也有網友推測“這是因為大模型會從各種網絡信息整合資料和數據，也就是訓練數據導致的‘幻覺’。”而騰訊公關總監張軍則回應稱，“理論上不應該，已經讓技術去查了。”并建議網友“多逼問它一嘴看它是不是廣告。”后來，張軍還進行了跟進，表示“原因是回答參考了《58到家家政保潔保姆月嫂搬家’公眾號的避坑內容‘空調移機套路多？過來人總結了4個坑，提前了解不花冤枉錢！》估計是開了聯網搜索。”

在去年11月的財報電話會上，騰訊首席戰略官更是表示，旗下大模型元寶不會嵌入商業搜索結果，“我們專注于盡可能地增加元寶對用戶的吸引力，而非急于進行商業變現”。

AI智能體的廣告更為明顯

如果說AI生成回答中出現的品牌只是疑似廣告，尚不能蓋棺論定。AI社交平臺上的廣告則更為明顯了。最近，大學生桃桃在AI社交APP“星野”上也發現了廣告。當桃桃和常用的智能體聊天時，對方突然提到，“新的冒險正在《原神》納塔區域等待你……”并出現了原神游戲的下載鏈接。桃桃頓時覺得“很出戲”。不僅桃桃，在小紅書等社交媒體上，也有網友提到類似的情況。

誰先嗅到商機

如果說用戶對AI回答里的廣告心生抵觸，那對于品牌和營銷行業而言，則卻是新的商機。一個最明顯的表現是：GEO正成為廣告營銷行業的熱詞。

所謂GEO（生成式引擎優化），是針對AI聊天大模型的一種新營銷方式。簡單來說，就是通過生產AI喜歡的內容，投放到AI喜歡的平臺，潛移默化地讓商家名字更容易出現在AI的答案中。印度理工學院在論文《GEO：Generative Engine Optimization》中首次提出了GEO的概念，論文指出，盡管AI的生成過程是個概率黑箱，但回答并非完全隨機。只要理解其“內容偏好”，就有可能影響AI的輸出結果。

與GEO對應的，是搜索引擎時代的SEO（搜索引擎優化）。據21世紀經濟報道，過去，SEO作為一個重要商業生態，撐起了近900億美元的龐大市場。

而如今，隨手一搜，便能看到諸多主打GEO服務的營銷公司。這些公司的主營業務此前大多是由SEO服務，而當新的風口到來，它們便推出了AI搜索優化等服務，強調AI搜索的趨勢，并聲稱將“徹底改變您業務被發現的規則”。甚至有不少公司直接定位為“DeepSeek推廣公司”。

其中，一家成立于2015年的GEO服務公司向鋅刻度介紹，該公司可通過DeepSeek推薦類、排名類和問答類形式優化品牌露出，并出示了一些相關案例。而該公司進行GEO優化的流程則包括需求分析、精準意圖識別、落地檢測、效果總結和AI提升。事實上，主要的形式是，優化與業務高度相關的關鍵詞。比如整合多平臺數據源，自動識別高轉化長尾詞，并基于搜索量/競爭比（KCI指數）優化更精準的關鍵詞。

與此對應的是，大部分GEO服務公司的報價與詞條數掛鉤。上述GEO服務公司的報價為：一個詞根數量，50條詞條的每月總費用為6000元，包含基礎服務費和效果考核費。而其保證的AI平臺搜索詞條完成率為60%。詞根數和詞條數目越多，費用更高，500條詞條的單月總費用為20000元。

另一家GEO服務公司則提到該公司的策略主要包含：結構化內容、關鍵信息突出、增強語義相關性、持續檢測和調整等等。其中結構化內容指的是，優化網站和內容的結構，使其更容易被生成引擎解析和引用，包括使用清晰的標題、子標題和元標簽。而增強語義相關性則是指使用關鍵詞和短語來提高內容的語義相關性，使其更符合目標受眾的搜索意圖。

該公司的收費標準同樣是按月收費，每月服務費為3800元-5000元不等，具體費用根據關鍵詞數量和被引用效果而定。

那么，GEO的效果如何衡量，又能否得到保證呢？鋅刻度咨詢了多家GEO服務商，其中一部分會承諾100%被AI推薦，還有一部分提到“AI在問答中直接露出產品或品牌名稱的次數是主要的衡量依據”，更多人提供的是“沒效果退款”“成果可衡量”的保證。

由此可見，盡管GEO的優化作為一種新興策略，正逐漸嶄露頭角，但整個行業生態還并不成熟。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據澎湃新聞報道，服務DeepSeek、豆包等AI聯網搜索技術負責人曾在5月底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公司已經關注到GEO的亂象，正在對低質AIGC內容進行識別、篩查、降權。

不過，“回答位”變為“廣告位”也并非空穴來風的猜測，畢竟，有流量就有商機。頭豹研究院估測，今年國內GEO市場規模約為21億元，2027年預計達到242億元。未來五年，GEO將引領超3000億元市場價值重塑。

如此種種，不禁讓人想到《黑鏡》第七季里，當人體淪為口播廣告的“行走的廣告機”，一旦有關鍵詞被識別，女主角的意識就會被廣告打斷，無論是在工作還是“談戀愛”，隨時都會冒出一段商業廣告，完全不能自已……這或許與我們的生活看似很遠，但當我們極度依賴AI的回答，這樣的未來又或許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