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天,作家童孟侯為創作《上海犯罪現場調查——東方神探閻法醫傳奇》一書去上海市公安局刑偵總隊法醫室采訪法醫室主任閻建軍法醫時,赫然在法醫辦公室里發現了一個嚇人的標本——一個前額插著一把剪刀的男人頭顱被浸泡在一只盛滿福爾馬林溶液的玻璃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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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孟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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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孟侯《上海犯罪現場調查——東方神探閻法醫傳奇》
這讓童孟侯驚懼不已,在平復了恐懼后的童孟侯忙向閻建軍詢問這顆人頭的來歷,為什么會放在法醫辦公室里?
對此,閻建軍淡淡一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時我剛參加工作不久,還是個‘小把戲’——”
1986年某月某天,上海市公安局水上分局接到報案:在十六鋪碼頭附近的黃浦江江面上發現一具漂浮著的男尸。接到水上分局的報告后,上海市公安局刑事偵查處(上海市公安局刑偵總隊的前身)的偵查、技術人員以及法醫火速出動,先后驅車趕往十六鋪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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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的十六鋪碼頭
當時才參加工作兩年多的閻建軍作為實習法醫跟著他的師傅李延吉一同出了現場,作為實習法醫,閻建軍沒有下結論的權限,除了幫師傅李延吉打下手之外就是隨時要回答師傅提出的關于尸檢的各種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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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建軍和他的帶教師傅李延吉法醫的合影
當閻建軍拎著法醫箱跟著李延吉來到現場時,尸體已經被打撈了上來,閻建軍當時一眼就看到一把剪刀赫然插在死者的頭顱上——
這把剪刀是一把標準的裁縫師傅用的剪刀,下部平而上部圓,裁剪布料的時候就靠套在剪刀上部右手大拇指活動,其它四根手指基本不動,只管套在下部的剪刀圈里按住剪刀,將它順著布料往前推,直到把布料剪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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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式裁縫剪刀
在忍著惡心近距離觀察這把插在死者前額上的剪刀時,閻建軍發現它的刀口上有一層淡褐色銹斑,很薄、很均勻,是因為江水浸泡而產生的。輕輕用手一摸,閻建軍有了判斷:這把剪刀在水中至少已經泡了三天了。
另外,當時上海普通人家一般不使用這種專用的裁縫剪刀,即便是喜歡用縫紉機做衣服的上海女同志一般也都用普通的25厘米大號裁布剪刀來裁剪布料,這對她們來說已經完全夠用了,不會特地去買專業裁縫剪刀,因此閻建軍判斷使用這把剪刀的是一名專業的裁縫。而且從剪刀的刀口磨損程度和剪刀套手指用的上下兩個圓孔的磨損程度看,這把剪刀可算是有不短的年頭了,使用這把剪刀的肯定是個資深的裁縫,不是剛入行“學生意”的“小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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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厘米大號裁布剪刀
“小閻啊,算算死者的死亡時間——”師傅李延吉的問題這時候來了,在問話的時候,李延吉法醫手中的活并沒有停,連頭都沒抬一下。
“從剪刀上的銹跡看,這把剪刀入水至少三天,那說明死者的死亡時間在三天以上,最多不會超過五天。”閻建軍一字一句地回答。
李延吉點點頭,接著又問:“能判斷出死亡原因嗎?”
閻建軍又伸手摸了摸剪刀尾部的鐵銹后沉思了一會兒:“剪刀尾部有新鮮的擊打痕跡,說明兇手是將這把剪刀插入死者的前額后,又用其它比如榔頭、斧頭之類的硬是把剪刀死死釘入了死者的前額,穿破腦殼,導致其顱內大出血死亡。”
“嗯——說的不錯!”李延吉又點了點頭,然后又問出了第三個問題:“能把兇手形象刻畫出來嗎?”
閻建軍輕輕咳嗽了兩聲后回答:“首先,兇手不是慣犯,如果一個慣犯他要殺人,一定會用更加趁手的兇器,比如榔頭、比如鐵棍、比如斧頭,這些兇器更容易獲得,而且只要照著腦袋狠狠來兩三下,就能結果死者的性命。何必用一把剪刀先戳入死者的前額,然后再用榔頭敲剪刀的尾部呢?多麻煩啊?”
“講下去——”
“其次,兇手是個裁縫,不是在家里用縫紉機偶爾做一點針線活的‘業余裁縫’,而是靠裁縫手藝吃飯的專業裁縫。”
“嗯,繼續講——”
“再次,從剪刀插入死者腦殼的形態分析,兇手的力道不算很大,可能上了年紀,也可能是個女人,總之是個上了年紀的資深裁縫,不是剛剛開始‘學生意’的‘小把戲’。”
“第四,從拋尸范圍看,兇手應該就住在黃浦江邊上,至少距離黃浦江邊不算遠,不然以兇手的年齡和體力吃不消,再遠的話就要有拋尸用的交通工具了,至少得是‘黃魚車’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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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魚車”
“最后,案發時間應該在三到四天前,最多不超過五天,兇手是激情殺人,不是蓄謀殺人,應該和死者是認識的,應該是死者找兇手做衣服,不知道什么原因起了矛盾,然后兇手一時間腦子熱,把死者給殺掉了。”
閻建軍做出上述推斷時,死者尸體還沒被拉到解剖房里解剖,換句話說,上述推斷僅僅是尸表檢查后得出來的。
對閻建軍的上述五條推斷,李延吉表示非常滿意,在回法醫室的路上,李延吉對閻建軍說:“這次的尸檢報告你來寫,就按照你自己的判斷寫,簽上你‘閻建軍’的大名,我的名字簽在你后頭,出了事我替你頂著。”
閻建軍回憶說:“聽了這話我當時鼻子就有點酸了,心里頭特別感動,師傅這是相信我啊,看來離我‘出師’已經不遠了。”
兩天后,兇手被找到了,是一個住在王家碼頭靠外馬路的50多歲的老裁縫,姓高,平時就在所住的弄堂的弄堂口擺個裁縫攤,幫人縫縫補補、裁裁剪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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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在上海街頭擺攤的老裁縫
被帶回刑偵處后不久高某就全招了,說死者是他的顧客,以前經常找他做衣服,關系還算不錯,案發當天晚上死者依照約定來到他家來取做好的中山裝,在付錢的時候死者以熟客為由要求便宜5元錢,然而當時上海的裁縫做一套中山裝的價格(含布料和加工費)要15元~20元,一下子要便宜5元錢的話高某一分錢賺不到不說還要往里面倒貼工本費,因此高某堅決拒絕并試圖將衣服奪回,那人自然拼命抵抗。結果兩人扭打起來,不久高某隨手抄起手邊的裁縫剪刀倒抓著朝死者的頭部一戳,剪刀頭扎入死者的額頭,死者當場倒地,高某一不做二不休,又拿起劈柴用的斧頭敲擊剪刀尾部,將剪刀硬生生的“錘”入死者的額頭中,最終導致死者當場死亡。
半夜里,高某用家中運布料用的“黃魚車”將死者的尸體拉到董家渡輪渡站附近的外馬路黃浦江邊,將尸體拋入黃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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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時的董家渡輪渡站是這樣的,本廠長的奶奶家就在其邊上
最終高某因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
由于死者無兒無女,一輩子沒有結婚,父母也已經去世,在上海也沒有別的親人,因此遺體無人認領,就歸了法醫室處置,這才有了這顆泡在福爾馬林溶液中、頭上插著一把裁縫專用剪刀的頭顱放在刑偵總隊的法醫室陳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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