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萬億刺激要來了—拜登政府的美國救援方案法到底有啥？

久違的更新，這回談談1.9萬億

經過了一天多馬拉松辯論之后，參議院終于正式以50：49的表決結果通過了新總統拜登力推的1.9萬億美國救援方案法（American Rescue Plan Act）。接下來只待眾議院周二批準參院的修訂版本，最新一輪的疫情救濟法案就將正式生效。

參院表決

盡管國會通過的救濟法案完全是由民主黨一手主推，最終沒有任何一位共和黨議員投票支持，新總統拜登和民主黨還是憑借著自身在國會兩院的微弱多數，通過使用走后門的預算協調（Budget Reconciliation）程序完成了新政府上任以來的第一項重大立法事項。

從疫情應對層面來看，這一輪1.9萬億的疫情紓困計劃從規模上僅次于去年三月國會通過的2.2萬億關懷法案（CARES Act），其中包含了許多與疫苗接種，失業救濟和直接經濟援助等和疫情直接有關的條款，短期內有望幫助美國加速走出疫情的陰霾。

即將簽署重大立法的新總統拜登

而另一方面，拜登的美國救援方案還包括了對美國社會保障體系，特別是兒童撫養補貼和稅務抵扣方面的一些革新，類似的變動方式可能會在未來幾年成為國會福利向立法的一個新趨勢。

當然，最重要的一個變化，還是民主黨上下在面臨共和黨一致杯葛的局面下，沒有像奧巴馬和克林頓年間猶豫再三，而是迅速選擇了用預算協調來”霸王硬上弓“，繞開參院阻撓議事強推民主黨擁護的政策。不難看出，在經歷了奧巴馬特朗普兩朝之后，在如今高度極化政治環境下的民主黨，團結程度和意識形態純潔性要遠高于十幾年前。

時代變了

就算是民主黨在兩院的席位優勢比奧巴馬克林頓上臺初期要差許多，但整個黨內都沒有多少反對單方面強推的強硬派做法的聲音。與此同時，這份1.9萬億法案闖關國會的期間，幾乎很少有兩黨議員從聯邦赤字和財政保守主義的層面來對其進行質疑。曾經是美國政壇主旋律之一的財政保守主義，在特朗普執政四年后幾乎徹底消亡，不得不說又是一個美國政壇讓人矚目的新趨勢。

1.9萬億，究竟有啥？

在討論新一輪紓困法案的政治意義之前，還是先得要說清楚拜登的美國救援方案法到底包含了哪些條款。

1400刀救濟金

首先，1.9萬億計劃中最核心的部分，也是最昂貴的部分，是“發錢”（Tax rebate Check）—即每人1400美元的直接經濟補助。

1400刀的支票和去年的1200和今年年初的600刀兩輪一樣都是由國稅局IRS來根據過去兩年的稅表發放。相比先去兩次發錢，這一輪救濟金的領取標準有所降低，現在是只有個人年收入（AGI）在75000刀以下，家庭合報年收入150000刀以下的人群才能拿到全款。

發錢！

超過這一標準的收入人群所收到的救濟金數額會階梯性下滑，而按照參院通過的版本，個人年收入/家庭合報收入超過80000/160000刀的人群則完全不會拿到一分錢，比眾院原先定的標準（100000/200000）要稍微嚴苛一些。另一方面，一個重要的變化是之前兩輪都無緣拿到的救濟金的“被撫養人”群體（Dependent）——主要指家庭中成年的大學生子女，這一輪都能拿到聯邦發放的補助。

具體標準

發錢標準的收緊當然是因為溫和派民主黨參議員，特別是西弗吉尼亞州的喬·曼欽等人的意見，但不管怎么說，發錢這種選民喜歡的事情，民主黨肯定是雙手贊同的。特別是考慮到幫助民主黨奪回參院控制權的喬治亞兩位新當選參議員競選沖刺階段把在發一輪錢作為核心宣傳點，吃水不忘挖井人，幫助他們兌現競選承諾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承諾了湊齊兩千直接補助的兩人

據估算，發錢項目的成本最少也是5000億美元，所以說救濟金是整個法案中最昂貴的項目，可以說是實至名歸。

額外300刀每月的失業補助

去年年末國會通過的每周300刀額外失業補助項目本將在三月中旬結束，這次拜登政府的紓困法案將項目截止期限延長到了九月初的勞動節。雖然比起去年三月2.2萬億中所提供額外600刀每月的額外救濟，這一輪的失業補助沒有那么的慷慨，但有總比沒有好。畢竟額外的救濟金是許多仍在疫情中面臨經濟困難的救命錢。

常規的失業補助程序

不過，失業救濟可以說是整個救濟法案中最為難產，爭議最多的一部分。先前共和黨就指責600刀的救濟金實際上是鼓勵失業人群不積極去尋找新的工作，對經濟長遠來看有弊無利。不管這一指控是否成立，國會在之后的這兩輪救濟法案都削減了救濟的力度。溫和派民主黨人，特別是關鍵人物曼欽老師，顯然是部分認同這種說法的。

在周六參院的表決過程中，曼欽反對原先民主黨提出的400刀每周，到10月份截止的方案讓民主黨領導層不得不推遲了就有關修正案的表決。直到幾個小時的幕后談判之后，曼欽才同意了當前的這一套方案。

老一套了

有意思的是，雖然最終參院把救濟金的數額砍到了每周三百，個人從失業救濟金中領到的前10200刀（10200刀以下）卻不用再交稅。對于相當一部分人來說，這是比每周多拿100刀更好的一個條件。

給地方政府的3500億援助

由于共和黨長期的反對，前幾輪的疫情紓困法案均沒有給州和地方政府提供直接的經濟援助。要知道，大部分州和地方政府沒有和聯邦一樣通過赤字財政來維持支出水平的能力。新冠疫情爆發以來，稅收的減少再加上抗疫的開支讓許多地方政府的財政不堪重負，未來面臨加稅和大規模裁員的壓力。

在這種情況下只有通過聯邦為地方提供直接財政援助才能夠避免新一輪危機的出現，但大部分共和黨國會議員都反對這種做法。他們的理由是不想讓聯邦政府為“管理糟糕”的民主黨州政府和大城市買單，認為聯邦和美國的納稅人不應該替自由派失敗的財政政策負責。

第一次有了給地方政府的直接財政援助

然而，在對地方援助這一問題上，基層共和黨人，特別是奮斗在抗疫一線的州長和市長們卻公開和國會共和黨人唱反調，不少人甚至背書支持了拜登政府的新一輪紓困計劃。畢竟相對可以夸夸其談的國會議員，地方官員還是要面對現實問題的。

這些共和黨的州長/市長表示地方政府不管藍州紅州，都確實需要聯邦來扶持才能度過疫情的難關，特別是考慮到去年中至少有26個州出現了財政收入下滑的現象。關鍵時刻如果沒有聯邦的介入，財政困難帶來的會是大量痛苦的長期問題。

邁阿密的共和黨市長在白宮替1.9萬億背書

于是，拜登的1.9萬億計劃中包括了3500億針對州和地方政府的直接撥款，目的就是為了填補地方的財政窟窿。

疫情相關的撥款

既然是針對疫情的紓困法案，拜登的美國救援計劃自然是少不了和抗疫的相關支出。

這其中，有478億美元撥款是專門被提供給了原先就存在的全國范圍疫情監測事項，有190億美元的撥款是被用于擴大醫療應急人員團隊一事。在大家都比較關心的疫苗問題上，美國救援法案則給予了聯邦緊急管理局（FEMA）500億美元的資金去加快疫苗的分發和接種速度。

走出疫情還得靠疫苗

此外，還有許多各式各類的疫情相關支出，比如用來生產更多防護性設備（PPE）的資金和給地方醫院和醫療中心的救濟。這些瑣碎的款項和前面的幾大項加起來的總支出大概是2000億美元左右，占到了法案總價碼的九分之一。

退休金，社會福利，基礎和高等教育等領域的開支

既然這個法案是由民主黨一手推動，那么夾帶一些自由派主張的“私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比如一些讓國會糾結了多年，早就面臨“破產”的退休金項目就拿到了860億的救濟（非社保項目），一次性的解決了這些老大難問題。

除此之外，法案還給全國的中小學提供了1300億的直接撥款，目的是幫助這些負責基礎教育的學校購置必要的防疫設備，改善教室和學校的通風條件，減小課堂的規模，從而盡早恢復線下教學。高等教育機構也沒有被紓困法案遺忘，接近400億的撥款被預留給各類大學，讓他們有能力為困難的學生提供獎學金和經濟補貼。

對教育機構的扶持

有意思的是，拜登的這份紓困法案還包含了許多對美國社會保障和福利系統的一些創造性改革。食品卷（Food Stamp/SNAP）一年內能多領15%和給老年醫保（Medicare）和奧巴馬醫保保險費的額外補貼都算不上什么重大創新（當然很重要），真正迎來巨大變化的是美國的兒童撫養制度和相關補貼。

以往美國稅法下的規則是，家中凡是有17歲以下的未成年人父母都能獲得相應數額的稅務減免（Child Tax Credit/CTC）—6歲以下的兒童每年是2600刀，6歲以上17歲以下則是2000刀。

新版CTC

拜登的救濟法案把稅務減免的幅度提高了1000刀，同時對CTC這一稅務減免的發放方式做出了改動。未來的一年時間內，每個家庭每個月都會收到這一稅務減免的十二分之一，而不是等到報稅時才能用來抵扣。這種全新的補貼方式，可能是未來一段時間美國兒童贍養補貼，乃至整個社會保障體系的一個重要變動趨勢和潛在改革方向。（高度關注.jpg）

拜登紓困法案的受益者還有勞動所得稅抵扣（EITC）：未來一年中，EITC最多將能抵扣1500刀的稅款，并且聯邦政府放寬了可以使用這一抵扣的年齡限制，使更多人能享受到類似的稅務減免。

EITC的改動

缺席的最低工資提升

由于民主黨是用預算協調這一限制多多的走后門程序來強行通過拜登的1.9萬億計劃，所以一些法案中的原始內容最終被從參院通過的版本中摘除了出去。出于提到的伯德法則（Byrd Rule）的約束，民主黨不得不在參院的議事官（Parliamentarian）判決最低工資提升不符合預算協調程序要求之后，放棄了采納眾院通過版本中把聯邦最低工資從現在的每小時7.25刀提升到15刀的條款。

無法通過紓困法案提升聯邦最低工資標準是民主黨和自由派的重大損失。怒火中燒的進步派和民主黨內左翼勢力要求參院民主黨人無視議事官的意見，要不就解雇她，要不就直接投票推翻的她的判決，總之要想辦法把最低工資塞進這一輪的救援計劃中去。

參院議事官

顯然，一向比較務實的參院民主黨人沒有采納這一意見，因為從事后在修正案表決（Vote-a-rama）階段有八位民主黨參議員投票反對了了把聯邦最低工資標準提升到15刀就能看出來，民主黨內部在這一問題上的態度也不統一。

桑德斯只能繼續戰斗了

但是，無法通過預算協調來提高最低工資，不代表近兩年聯邦最低工資標準就不會發生變動。事實上相當一部分共和黨人也認為當今聯邦7.25刀/每小時的標準過低，確實需要提高。盡管大概率不會是自由派所期望的15刀那么高，但肯定要比現在的水平有所提升。

“霸王硬上弓”

講完了法案的細枝末節后，自然還是到了大家喜聞樂見的政治層面研討環節。

可以這么說，拜登和國會民主黨人這回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在和共和黨談判之上，很快就強行通過預算協調的方式來硬讓紓困法案上馬的做法，是美國政壇在后特朗普時代維持高度極化新常態的一個最佳例子。

前兩位民主黨總統克林頓和奧巴馬，盡管上任初期坐擁國會兩院龐大的席位優勢，但都把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傾注在了尋求國會共和黨人合作之上。最終都收效甚微的兩人，都還是只能依靠民主黨自己的力量來推動民主黨政府的重大立法項目。

民主黨國會領導層拒絕拖拖拉拉

在經歷了這兩位民主黨前總統執政，特別是目睹了奧巴馬年間共和黨對民主黨總統施政的全方位阻撓，又接受了特朗普四年洗禮之后，絕大部分民主黨人現在都是秉承著“放棄幻想，準備斗爭”的思想精神。

雖然拜登呼吁團結全美國，但這不會妨礙民主黨在意識到共和黨不會支持1.9萬億救濟法案之后迅速的轉向可以繞開參院冗長議事/60票超級多數要求的預算協調來兌現本黨的競選承諾。不管怎么樣，這種針尖對麥芒，強硬對強硬（Hardball）式的政治風格都已經是深深刻在兩黨DNA中了，未來無非是角色對調，敵意繼續加倍而已。

Hardball>Unity

極化時代，跨黨派合作是什么？

展望未來

同樣，民主黨上臺后敢于迅速通過規模接近兩萬億的大型政府支出計劃，也反映了民主黨在財政議題上的“左轉”。曾幾何時，財政赤字還是美國政府的心腹大患，哪怕是在財政議題立場上比較寬松的民主黨中，也有相當一部分關心赤字的財政保守派存在。

這種財政保守主義的思潮，促使奧巴馬09年初在金融危機的大背景下僅推動了一個不到8000億的刺激計劃。多年之后，不少自由派經濟學家都認為奧巴馬當年的經濟刺激力度過小導致了美國的經濟復蘇節奏嚴重放緩。而經濟刺激沒有給民主黨在10年中期選舉帶來任何好處的痛苦記憶，至今仍刺激著所有國會民主黨人的內心。

09年的規模太小

所以這回，民主黨上下都是采取的寧大勿小的戰略。拜登在象征性的和10位共和黨參議員會面之后便拒絕了他們提出6000億左右的折中救濟方案，即便是要通過預算協調，只靠民主黨自己來動手，拜登和民主黨人也要維持1. 9萬億的規模。

至于這種“你愛來不來，反正我就要這么干 “的做法長期來看是好是壞，現在還無法下定論。但總的來說，多花點肯定不是壞事。起碼比起之前克林頓93年推動的加稅和奧巴馬通過的醫保改革，都是共和黨一致反對的情況下，拜登的1.9萬億美國救援法案好歹是受到絕大多數美國人民支持的。

支持率很高啊

多項民調均顯示超過60%到70%的美國人支持拜登的1.9萬億計劃，甚至超過半數的共和黨選民也認可拜登的這份大規模刺激。雖然我們知道現在美國政壇和選舉空前極化，選民又是一次又一次證明了自己的健忘本質，但國會共和黨人一致反對拜登的1.9萬億法案，未必會像以往克林頓和奧巴馬年間那樣通過全面反對就成功奪權那樣取得完全相同的效果。

不管怎么說，能拿到錢還是讓人開心的嘛！

參考資料

https://www.investopedia.com/american-rescue-plan-definition-5095694

https://taxfoundation.org/biden-stimulus-american-rescue-plan/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07/us/politics/whats-in-the-stimulus-bill.html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us-policy/2021/03/05/stimulus-explainer-basics-checks-unemployment-taxes-sp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