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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武打電影都喜歡拍中日高手的打擂臺。擂臺之上,不光是武技的較量,交手的勝負,也是價值觀的勝負。
這么拍固然好看,但難以服眾,因為打擂是中國俠客的規矩,左手抱右手,就是五湖四海。
但日本武者講究“舍生”,追求“死狂”,他們不死“擂臺”,他們死“祭壇”。古龍懂這個,所以《浣花洗劍錄》里,他讓東瀛劍客站在泰山之巔,被一劍封喉。
不只武術,這種以“自毀情結”塑形的美感,貫穿了日本的文化。
他們的文學傳統尤甚,日本古典文學講“物哀”“幽玄”“寂”,所以他們寫死亡、頹廢、虛無與美的幻滅,顯得很細膩,意在言外。
但太宰治很例外,他筆鋒“粗糲”,寫的都是形而下的、倫理的、肉身性的。《人間失格》聊的是“作為一個廢物,我活不下去了”,而不是“死亡真美”。
聊到這不免讓人浮想,若川端康成一把奪過《人間失格》的筆,用“雪國的月光”寫“生之恥痕”,用“飄落的花瓣”寫“酒精與嘔吐物”,該是何種畫風。
或許,電影《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就是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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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2025年全國藝術電影放映聯盟“影像之燈·中外電影名作展”開幕,這部中島哲也操刀的經典名作也以4K修復的面貌與觀眾相見。
一方面,這部電影的內核相當太宰治。它講述了一個女人不斷被命運嫌棄、被愛情拋棄,在泥濘中打滾,一次次燃起希望又墜入更深的深淵,最終在孤寂中慘烈死去的故事。
影片中出現的那句經典名言,“生而為人,我很抱歉”,便是詩人寺內壽太郎的句子,后因太宰治的引用而聲名鵲起。
另一方面,這部電影的表現手法,相當唯美精致。它用飽和度極高的艷麗色彩、舞臺劇般的夸張構圖,將松子狼狽不堪的一生,包裝成了一部流光溢彩的童話。
影片中不同的場景出現了不同的花,童年的葵花、熱戀的紅玫、瀕死的野菊,不同的花語又成為主人公命運的判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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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理解這種美學的暴力,無需贅言,只需看透兩個被精心雕琢的瞬間。
第一個,是松子與落魄作家八女川一起生活,窗外是冰冷的現實,屋內是家暴后的狼藉。
她卻能在男友睡著后,默默整理好一切,然后點亮圣誕樹的彩燈,凝視著那虛假卻溫暖的光芒,臉上露出近乎幸福的微笑。
第二個,是她臨終前,在遍布垃圾的河岸旁,試圖將一張被揉皺的名片塞回公寓墻壁的破洞。這個動作,是她最后一次試圖與“正常”的社會規則建立連接。
而下一秒,她被一群陌生的少年用棍棒打死。她的死,沒有英雄式的悲壯,只有徹底的無意義。
旋即,鏡頭拉起,我們看到她倒在開滿野花的草地上,靈魂站起來,整理衣裙,一步步走向她幻想中“回家”的階梯。
或許你還會發現,遠非簡單的以樂景寫哀,除了川端康成的“雅”,太宰治的“喪”之外,這部電影還有游離的第三種特質:
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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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中島哲也帶來的,這位“非典型著名導演”慣用手段,就是“神經兮兮”地給影像打上一抹“異色”。
他的影迷對此當不陌生:在《下妻物語》中,是讓洛麗塔裙擺綻放在暴走族的煙塵里;在《告白》里,則是用一盒下毒的牛奶,完成一場關于復仇的冰冷方程。
這種CULT色彩,徹底顛覆了傳統的敘事邏輯與道德文章,所以很多觀眾非常鐘愛中島哲也、園子溫、薩布這樣的導演,他們危險的美學,構成了日本主流電影之外的異色光譜。
因此,當《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這抹“異色”,在國內修復上映,頗似1984年艾倫·金斯堡中國之行的“秘辛”:
這位“非主流”詩人一手揣著驢肉火燒,一手翻著《嚎叫》,在保定街頭,完成了一次異質文化間心照不宣的握手。
生而為人,老頭也挺喪,不過他一點不“抱歉”。他說他要“在枕頭上躺平”,睡醒了,再去看看“白居易做過刺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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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了解,本次“影像之燈·中外電影名作展”是全國藝聯為紀念中國電影誕生120周年、世界電影誕生130周年特別策劃的活動,也是繼上半年“時光之鏡·中外經典影片展”之后,再次推出的主題放映活動。
觀眾可以在包括南京百麗宮影城CINITY LED國金中心店、南京仙林萬達茂店、蘇州蘇藝影城藝術中心IMAX店在內的全國25座城市的50家全國藝聯加盟影院感受經典影片的藝術魅力。此次影展為期三個月。
現代快報/現代+評論員 王子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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