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與執念的交織:《呼嘯山莊》第三章的敘事張力與隱喻深度
《呼嘯山莊》第三章是整部小說敘事的 “奇幻轉折點”。如果說前兩章通過洛克伍德的觀察與內莉的回憶,搭建起 “現實” 與 “過去” 的敘事框架,那么第三章則以一場詭譎的夢境為鑰匙,打破了現實與靈異的邊界,讓凱瑟琳的 “幽靈” 首次登場,將小說的哥特氛圍與情感張力推向高潮。艾米莉?勃朗特在這一章中,用夢境的虛幻、回憶的碎片與現實的壓抑相互交織,不僅填補了人物過往的關鍵空白,更讓 “執念” 這一核心主題具象化,為后續希斯克利夫的復仇與凱瑟琳的悲劇埋下宿命般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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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的核心敘事載體 —— 洛克伍德的夢境,是整部小說最富隱喻色彩的片段之一。因暴雨被困呼嘯山莊的洛克伍德,被迫住進凱瑟琳生前的房間。房間里塵封的舊物 ——“字跡潦草的日記”“畫著荒原風景的素描”“繡著‘凱瑟琳?恩肖’名字的手帕”,早已為靈異氛圍埋下鋪墊。而當洛克伍德入睡后,兩場連貫的夢境如同打開了 “時空裂隙”,將過去的悲劇與當下的壓抑緊密相連。
第一場夢境中,洛克伍德夢見自己在教堂與一群 “裹著白尸布的幽靈” 爭執,最終被一個 “冰冷的手” 抓住。這場夢境看似與主線無關,實則是對呼嘯山莊 “死亡氛圍” 的隱喻 —— 教堂本是救贖之地,卻充斥著無法安息的亡靈,暗示著山莊里的愛恨早已超越生死,成為無法解脫的執念。而 “冰冷的手” 既是幽靈的觸碰,也是洛克伍德對山莊 “寒意” 的心理投射,為第二場更核心的夢境做好了情緒鋪墊。
第二場夢境則直接將敘事推向高潮:洛克伍德夢見凱瑟琳的幽靈在窗外哭泣,一遍遍哀求 “讓我進去吧,我已經在荒原上流浪了二十年”。當他伸手去拉時,卻觸到一雙 “冰冷刺骨的手”,幽靈的指甲甚至嵌進了他的掌心。這段描寫沒有血腥的恐怖,卻用 “哀求的語氣”“冰冷的觸感”“嵌進掌心的指甲” 等細節,營造出深入骨髓的悲涼與驚悚。更精妙的是,艾米莉?勃朗特讓幽靈的訴求與房間里的日記形成呼應 —— 日記中凱瑟琳寫下 “我想念希斯克利夫,哪怕他對我不好”,而幽靈的 “二十年流浪”,恰好對應著她死后希斯克利夫在山莊孤獨守候的歲月。這場夢境不再是單純的靈異橋段,而是凱瑟琳 “未完成執念” 的外化:她生前在愛情與階級間掙扎,死后仍無法擺脫對荒原、對希斯克利夫的牽掛,只能以幽靈的形態徘徊,成為呼嘯山莊 “無法消散的悲傷”。
值得注意的是,洛克伍德的夢境并非獨立存在,而是與內莉的回憶形成 “互文”,進一步填補了凱瑟琳與希斯克利夫關系的關鍵空白。在洛克伍德驚醒后,希斯克利夫沖進房間,對著空無一人的窗外瘋狂呼喚 “凱瑟琳!凱瑟琳!”,甚至不顧身份地跪在地上,用額頭抵著窗戶,淚水浸濕了玻璃。這一反常的舉動,讓洛克伍德(以及讀者)意識到,希斯克利夫對凱瑟琳的情感絕非簡單的 “懷念”,而是深入骨髓的 “執念”。而內莉后續補充的回憶 ——“凱瑟琳去世時,希斯克利夫守在她的床邊,抓著她的手不肯松開,直到她的身體變冷”,則與這場夢境形成完美呼應,讓 “幽靈的哀求” 與 “希斯克利夫的痛苦” 相互印證,揭示出兩人跨越生死的情感羈絆。
這種 “夢境與回憶的互文”,還巧妙地補充了凱瑟琳生前的 “內心掙扎”。內莉在回憶中提到,凱瑟琳曾對她說 “我對埃德加的愛是天上的云,會消散;但對希斯克利夫的愛,是腳下的巖石,永遠不會變”。這句話解釋了夢境中凱瑟琳 “流浪二十年” 的原因 —— 她嫁給埃德加后,雖過著優渥的生活,卻始終無法擺脫對希斯克利夫的思念,這種 “心口不一” 的痛苦讓她死后仍無法安息。而希斯克利夫在窗外的呼喚,既是對凱瑟琳的思念,也是對自己 “未能守護愛情” 的悔恨。兩人的情感悲劇,在夢境與回憶的交織中愈發清晰:他們本是荒原上生長的 “同根野草”,卻因階級差異、世俗規則被迫分離,最終只能以 “幽靈與執念” 的形式,在呼嘯山莊繼續糾纏。
除了推動情節與深化情感,第三章還通過 “環境與物品的象征”,強化了小說的主題。洛克伍德入住的 “凱瑟琳舊居”,本身就是一個充滿象征意義的空間:房間的窗戶朝向荒原,暗示著凱瑟琳對自由的渴望;墻上掛著的肖像畫,畫中凱瑟琳的眼神 “既倔強又悲傷”,仿佛在凝視著過往;而書桌上攤開的日記,記錄著她少女時期的歡樂與煩惱,成為連接過去與現在的 “時間膠囊”。這些細節讓 “房間” 不再是單純的居住空間,而是凱瑟琳 “精神世界的載體”,承載著她的愛、悔恨與執念。
此外,第三章中的 “暴雨” 也具有深刻的象征意義。暴雨不僅是洛克伍德被困山莊的原因,更是 “情感爆發” 的隱喻 —— 暴雨的狂暴,對應著希斯克利夫得知幽靈出現后的情緒失控,也對應著凱瑟琳生前壓抑的情感。當暴雨停歇,希斯克利夫的情緒逐漸平復,卻仍在低聲呢喃 “她會回來的,她答應過我”,這種 “暴雨后的余悸”,暗示著兩人的情感悲劇不會隨著暴雨結束而落幕,反而會在后續的故事中以更激烈的形式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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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嘯山莊》第三章的精妙之處,在于它用一場夢境打破了 “現實與靈異”“過去與現在” 的邊界,讓小說的敘事從 “線性回憶” 轉向 “多維交織”。洛克伍德的夢境既是對凱瑟琳悲劇的 “提前劇透”,也是對希斯克利夫執念的 “具象化呈現”;內莉的回憶則為夢境提供了 “現實支撐”,讓靈異情節不顯得突兀,反而更具情感沖擊力。當洛克伍德帶著滿身寒意與困惑離開呼嘯山莊時,讀者已清晰地感受到:這座陰郁的莊園里,藏著的不僅是塵封的往事,更是一段跨越生死、無法解脫的愛恨執念。而這段執念,將成為后續希斯克利夫復仇、第二代人命運糾葛的核心驅動力,讓整部小說在蒼涼的荒原背景下,奏響一曲關于愛、恨與宿命的悲壯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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