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在世時,總愛給我講故事。
最讓我記牢的,是那個關于“人字汪”和我們家老祖宗的傳說——那是讓村民最有陰影的一個故事。
爺爺說,我們村東邊早年有片洼地,每逢雨季就積滿水,那水洼斜斜拉拉鋪開,正巧是個人字的模樣,村民們就給它起了個名兒,叫“人字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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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字汪”邊挨著塊大場院,是全村打谷曬糧的地方,場院西北角堆著個柴火堆,那可不是尋常的柴堆,它杵在那兒不知道多少年了,一年年往上添柴,堆得比兩間瓦房還高。
這柴堆最邪乎的是,沒人敢碰。
爺爺說他小時候聽他的太奶奶講,早年間有個愣頭青,嫌自家柴不夠燒,偷偷從堆上抽了一捆,結果當晚就摔斷了腿;還有回村里張嬸得了怪病,臥床不起,家人沒轍,就備了碗小米、兩個白面饃,到柴堆前磕了三個頭,誠心禱告了一番,沒過三天,張嬸竟能下床做飯了。
一來二去,這柴堆就成了村里的“禁地”。
大人叮囑孩子,離人字汪的柴堆遠些,連路過都要繞著走,更別說動一根柴禾了。
那柴堆就像個沉默的老者,守著人字汪,也守著村民們,一年年積得更厚實。
變故出在清朝雍正乙巳年。
爺爺翻家里的老賬本時見過記載,那年春夏連旱,秋天又遭了蝗災,地里顆粒無收。
起初村民們還能挖野菜、剝樹皮充饑,到后來野菜都被挖光了,不少老人孩子餓得天旋地轉。
這時候,我家老祖宗站了出來。
爺爺說那是太爺爺的太爺爺,是當時村里的大戶,家底殷實,而且心善。
他看著鄉親們快餓死了,打開糧倉,捐了六千石糧食,在村口支起八口大鍋,天天煮粥賑災。那粥雖稀,卻也救了不少人的命。
可難題很快就來了。
八口大鍋連軸轉,家里存的柴火沒幾天就燒光了。
管家急得直跺腳:“這可咋整?沒柴煮粥,鄉親們還是要挨餓啊!”
幾個村民湊在一旁,有人憋了半天,小聲說:“要不……去人字汪的柴堆挪點?”
話剛出口,就被旁人瞪了回去:“你不要命了?那柴堆碰得?”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誰都沒敢接話。
就在這時,老祖宗從屋里走出來,沉聲道:“鄉親們的命比啥都金貴,這柴我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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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一聽都慌了,紛紛勸他三思,老祖宗卻擺了擺手,轉身回屋拿了三炷香、一碗清水,徑直走向人字汪的柴堆。
他把香點燃插在柴堆前,捧著清水灑了三圈道:“若您真是護佑一方的靈物,必定知曉人間疾苦。如今數千鄉親命懸一線,粥鍋斷柴便要餓死。我今日取柴救急,絕非冒犯,事后愿將您迎至我家糧倉奉養,護我村糧谷無憂,還請成全!”
說完,他上前一步,伸手從柴堆外層拽下一大捆干柴。
圍在遠處的村民都屏住了呼吸,有的甚至閉上了眼,生怕看見啥嚇人的不名物。
可等了半天,啥怪事都沒發生——沒有狂風,沒有異響,連柴堆上的灰塵都沒多揚起來一點。
老祖宗回頭喊了一聲:“大伙快來搬!”
眾人這才敢上前,你一捆我一抱地往村口運柴,粥鍋的火苗又旺了起來。
等柴堆搬得只剩底層時,有人突然驚呼一聲:“看!那是啥?”
大伙圍過去一看,柴堆底下盤著一條大蟒蛇,尾巴尖是禿的,身子粗得像水桶,渾身覆著深褐色的鱗甲,正安安靜靜地趴著,眼睛半睜半閉,竟沒有一點兇相。
老祖宗趕緊擺手讓大伙別慌,吩咐人找了個超大的竹簸箕,墊上幾層麻布,小心翼翼地把蟒蛇抬了起來,送到家里的糧倉。
剛把簸箕放進糧倉,轉身叫人拿些干草來鋪,再回頭時,蟒蛇竟不見了蹤影。
從那以后,人字汪的柴堆再也沒有“靈驗”過,有人偶爾去撿些散落的柴禾,也沒再出過事。
更奇怪的是,之后的六十七年里,我們村的糧倉從沒丟過一粒糧食。即便有外村的小偷惦記,一聽說糧倉是老祖宗和“靈物”約定守護的,都嚇得連夜跑了——沒人敢破這個約定,更沒人敢違逆那份救過人命的德行。
爺爺說:“不是大蛇怕人,怕的是人的德行。老祖宗心善,行的是救人大道,連大蛇都愿意相助。這世上哪有啥降不住的‘邪’,不過是‘妖不勝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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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爺爺不在了,但這個故事讓我明白,所謂的“陰影”從不是啥可怕的靈物,而是人心的怯懦;而能驅散陰影的,從來都是藏在心底的善良與擔當——就像老祖宗那樣,行得正、坐得端,連天地都愿意成全。
“做人要心善、膽大、懂道理,才能行得穩、走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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