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二月底,我忽然接到老同學劉姐電話,說有當年小學同學輾轉找到她,希望組織一次同學聚會。
劉姐是我五十多年來唯一有聯系的同學。我們是1966年在我們村兒小學畢業的學生,那個特殊的年代,我們畢業不久,就被宣告全國停課鬧革命了。從此同學們都各自在自己村里務農,很多同學沒有了再見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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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姐給我打電話提到的那位同學,當年是我們班的班長。屈指一算,已經五十六年沒聯系過了,他忽然提出組織同學聚會,感覺很突然。
雖然多年不見,但關于班長的信息還是知道一些的,畢竟都在那一片的村子里,互相熟悉的人很多,信息流通還是有一定渠道的。
他由于哥哥有一定地位,小學畢業不久就參加了工作,而且,很早就結婚成家了。據說他結婚是奉子成婚,妻子是他一個隊的,發現懷孕趕緊結婚。
可是他參加工作以后,對妻子并不好,暴打妻子很被村里人詬病。他不僅打老婆,還特別瞧不起岳父那邊的家人,聊起那家人,總是說:“那是一窩豬,全是廢物!”
他借哥哥的力,工作調動過幾次,最后穩定到一個礦上。再后來,就沒聽到他消息了。
劉姐電話以后,班長也聯系了我。他說,越是年紀大了,越是喜歡回憶過去,夢里經常回到當年那間簡陋的教室。這點,我也有同感,也曾經無數次在夢里與同學認真探討功課。
班長說,聯系上了幾個同學,有的,身體原因出不來。有的,人在外地帶孫子孫女,那些留在老家的同學,對這樣的聚會好像也不感興趣。
其實我明白,像我們這些拿著退休費的同學,錢雖不多,但沒有生活壓力,時間也空閑,聚聚無所謂。老家那些同學,到了這個年紀,身體和經濟條件所限,真的沒有興趣參加這樣的相聚了。
最后,我們的聚會只有五個人參加,我與劉姐,還有班長同村一個同學老李,班長和他的妻子。
我們如約而至,聚集點安排在了縣城一家不大的飯店雅座。當時疫情防控還不是很嚴,但就餐人數明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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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差不多十一點時才到齊,班長從百里外的市里來,第一個先到。劉姐來得最晚,兩年前做了心臟搭橋手術,不是這樣的聚會,她女兒是不愿她出來活動的。
五十六年不見,再見面時,再也尋找不回當年的青春年少。老李、劉姐和我,都已是滿頭華發身材臃腫,不太合身的衣服更顯人的老態龍鐘。
而班長,染過的頭發梳理得很整齊,考究的呢子大衣,黑亮的皮鞋,面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十來歲,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
與他同來的嫂夫人,一身中式套裝,短發燙成大波浪卷,整個裝扮很有幾分民國風,看不出來她曾是一個大字不識的農村婦女。我們與他們夫妻聚在一起,很明顯地區分出不是一個檔次。
重聚一起,大家還是挺高興的,五十多年不見,彼此一點不覺生疏。我們的話題自然是當年讀書時的人和事,細數當年的同學,竟然有好幾個已經不在人世,真是感嘆歲月滄桑啊!
再聊了一會兒各家的孩子,班長突然就把話題轉移到了各自的收入方面。我退休于企業,人所眾知,企退人員待遇很差,微薄的退休費說出來都感覺自卑丟人。
老李同學退休于鄉鎮,待遇比我好了很多。劉姐做過多年的大隊干部,丈夫去世,她僅享受一些農村退休干部補貼和遺屬補貼。
劉姐心態很好,她說她很知足。自己沒給國家做過多少貢獻,老了還有些錢拿,加上兩個女兒的孝敬,衣食住行無憂,非常知足感恩!
聽著我們說自己這點卑微的收入,班長流露出得意的神色。我忽然想起社會上流傳的一些說法,說這些年,各種各樣的聚會流行,組織者大多是混得比較好的。不愿參加的,基本都是混得不好的。
我意識到,這些年沒有班長的消息,他可能后來工作又有了變動。礦山在那些年的改制中,也是資產變賣,工人下崗。他那樣有背景的人,絕對不會下崗,應該會有其他更好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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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非常興奮地跟我們說,他下崗以后遇到了貴人,這些年幫他積累了一些資本。
我的天,能夠稱其為資本的,一定是個驚人的數目。我與劉姐沒有言聲,靜聽他的訴說,老李卻忍不住問他,啥樣的貴人?到底賺了多少?
他說,是當年在他們村的下鄉知青,因為得到過他家人的照顧,不忘舊情。在他們礦上改制的時候,邀請他參加了在北京的生意,請他做了中層管理。
不得不承認,班長應該有點本事,行事果斷強硬,做管理比較適合。不過,聽他說到那位朋友的家世,加上他自己哥哥的地位,我猜想,他的所謂資本,絕對不僅僅是靠他的管理能力博取到的。
他接著開始向我們透露手中的資產,不外乎全國多地的房產,還有沒透露具體數字的養老錢。最后說到這些年帶老婆國內國外到處旅游,從國外買來各種用品,名目繁多,聽得我們這些土包子們,一個個瞠目結舌。
借著國外各種好的話題,他開始滔滔不絕數落國內的各種不足,說著說著,情緒有些激動,有點口不擇言了。
一向耿直的劉姐實在聽不下去,打斷他的話說:“我這活七十多了,還是因為治病去過一次北京。算是個井底之蛙,沒見過世面。不過,見識少也有見識少的好處,我只會跟幾十年前的自己身邊環境相比,總覺得現在的日子還行,特別知足!我閨女有時候也跟我吐槽,這不滿意那看不慣的,我總跟她說,孩兒不該嫌母丑,狗不該嫌家貧!班長你說是不?”
劉姐語氣很平靜,卻讓班長一愣,頓時面紅耳赤不再激憤了。
接下來的飯桌氣氛有了幾分尷尬,老李同學轉移新的話題,說到我們各自的身體,才讓氣氛又開始活躍。
班長撫摸著老伴的肩頭,一臉的慈祥,說老伴兒帶大孩子,還種了很多年的地,累得一身的病。前幾年還做過一次小手術。看著他心疼的樣子,覺得他不像傳說中那樣,是個粗暴對待老婆的人。
我調侃他說:“咱這一桌人,你是最大的贏家!有中意的伴侶;有舒適的老窩;有足夠養老的本錢;還有能幫你發財的朋友。都說這世上最幸福的就是‘四有’老人!你當之無愧啊!”
大家被我的話逗得大笑,可是,自始至終,他老伴兒都只是淺笑,沒說過一句話。
事后才從老李同學那兒知道,班長曾有過風流韻事,被已經成年的兒女教訓過,從此改變了對老伴兒的態度。但老伴兒記仇,有兒女做后盾,不太給班長好臉色看。班長七十多的人了,也不得不收斂以前的脾氣。
那次聚會以后,我們互相加了微信。沒過多久,老李同學與劉姐都問我,班長又找你炫耀過沒有?跟他聊天實在聊不下去了,每次閑聊,用不了三句,就又是他那套,房子車子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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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也一樣的感覺。每次聽到他的微信語音,都在猶豫該怎樣接他的話。層次不一樣了,想聊的內容有點不搭界,與他聊天確實有種很累很尷尬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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