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久負盛名的“龍蝦之都”盱眙迎來了江蘇省“茉莉花開”——家門口賞好戲演出團,一直應邀隨團演出的青年相聲演員倪夏宇卻遇到的一場不大不小的尷尬,差點沒讓自己“栽”在龍蝦堆里。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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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上,來自淮安文工團的演員們正在全心投入在他們精心編排的情景劇《永遠的番號》當中。感人肺腑、震撼人心、撕心裂肺的場景,沉甸甸地壓在盱眙大劇院的每一個角落,帶著未散盡的悲壯與哽咽。空氣里彌漫著一種近乎凝固的肅穆——剛剛落幕,82位烈士的英魂仿佛還在場內徘徊。
而下一組演員,已候在側幕。他們就是在江蘇非常受歡迎的父子相聲演員倪明/倪夏宇,他們身穿醒目的長衫。在依然回蕩著悲愴音樂的氛圍里,這身裝扮顯得好像有些“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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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站在后臺,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這幾乎是一場可以預見的“演出事故”——將最歡樂的相聲,直接安排在最悲壯的情景劇之后,如同在滾燙的烙鐵上澆一瓢冰水。已經安排好的節目單,在此刻仿佛成了一道無解的難題:情感的斷層,如此赤裸,如此尖銳。這讓剛剛從外地趕到劇場的這對“父子笑星”的臉一下子凝固了。
倪明盡管久經沙場,但臉上也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他后來告訴我,那一刻他腦海里閃過四個字:“情感懸崖”。觀眾正立在懸崖邊上,沉浸在悲情的彼岸,而他們的任務,是必須在不冒犯、不撕裂的前提下,將所有人安全地引渡到歡笑的此岸。真不知道節目組安排的時候怎么想的?
在所有人的擔憂中,倪夏宇穩步走到了舞臺中央。他沒有立刻開口,而是靜立數秒,然后,向著臺下那一片尚且濕潤的眼睛,深深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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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躬,不是表演,是共情。
“各位父老鄉親,”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寂靜的湖面,“心里頭,都還沉甸甸的吧?”
一句話,消解了對抗,建立了鏈接。他沒有試圖立刻驅散這種沉重,而是首先承認它,尊重它。
接著倪夏宇緩緩談起了盱眙這塊英雄的土地,談起劉老莊連那面曾在閱兵式上讓國人熱血沸騰的旗幟。他說的不是臺詞,是真心;不是歷史資料,是融入當地血脈的榮光。臺下觀眾的眼神,從悲傷漸漸轉為一種被理解的專注。
然后,筆者見證了堪稱精彩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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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鋒一轉,聲音如破開云層的陽光:“可先烈們當年拋頭顱、灑熱血,為的是什么?”他自問自答,語調揚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明亮與力量:“為的就是讓咱們今天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好上加好,好得不得了!”
“好得不得了!”
這五個字,像一句咒語,更像一把鑰匙。它沒有否定之前的悲壯,而是為那種沉重的情感,找到了一個光明的、充滿希望的出口。先烈的犧牲不是為了讓我們永遠哭泣,而是為了換取我們今天能夠毫無負擔地、響亮地道出這個“好”字!
情緒的口子,瞬間被撕開。
他順勢接上那段精心準備的“送好字”貫口,一氣呵成。掌聲再次響起,但這一次,不再是沉郁的悶雷,而是歡騰的浪潮。笑容,終于毫無阻礙地在每一張臉上綻放開來。場子一下子火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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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險之后,倪夏宇坦言,這看似靈光一閃的“現掛”,是背后每到一個地方必做的“功課”——走訪、詢問、了解當地最深處的脈搏。“導演給我們設了個‘對立’的局,”他笑著說,“但我們不能真的去對抗,得去‘化解’。你得順著觀眾情緒的走,找到那個能讓他們心安理得笑起來的關鍵點,當然,多年的主持經歷和相聲實踐,這時候起到了獨特的作用,前提是,你肚子、腦子和心底里都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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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是是相聲界老生常談,卻又彌足珍貴的“現掛”藝術嗎。這也是相聲大師侯寶林先生在生命彌留之際告誡所有相聲人,不能丟掉的“獨門絕技”。它絕非簡單的抖機靈,而是深厚的生活積累、敏銳的現場觀察與高超的語言技巧,在電光火石間的完美融合。它要求演員不僅是逗樂的藝人,更要是洞察人心的心理學家和引導情緒的擺渡人。
那一晚,在盱眙的劇院里,我看到的不僅是一場成功的串場,更是一次關于如何面對歷史與當下的、生動而溫暖的闡釋。它告訴我,銘記與歡樂,從來不是敵人。而那一聲石破天驚的“好得不得了”,正是連接兩個看似對立世界的,最堅固、最動人的橋梁。
殷志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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