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7月的夜里,不能再退,老百姓可都是眼睛!”粟裕壓低嗓門對作戰參謀說。燈光昏黃,蘇中野外的指揮所里能聽見蚊蟲撲扇,空氣里卻滿是殺伐的味道。彼時,解放戰爭爆發不過兩個多月,蔣介石已向各解放區傾瀉四十余萬兵力,華北與東北頻頻告急,連慣于攻勢作戰的林彪部隊都被迫一路北撤。許多人判斷,敵我實力差距擺在眼前,各路野戰軍恐怕只能硬撐等待戰略轉機。然而,南北相隔千里,有兩位指揮員卻偏要在“低潮期”硬起手腕,給反攻的時刻贏得珍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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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蘇中。7月13日,國民黨華中“王牌”李默庵部十二萬人越江北上,一路鋼軌隆隆,企圖用人數與火力徹底踩碎蘇中根據地。面對這幾乎翻倍的兵力,地方黨、軍領導會議上主張轉移的聲音占了多數,方案都寫到了草稿紙上。粟裕卻沒有答應:“只要抓住機會打疼他們一次,敵人就得收縮;要是扛著行李躲,農戶們會以為我們沒膽子護家園。”一句話捅破窗戶紙。最終,華中野戰軍三萬人保留主力,采取調動敵軍、分割圍殲的設想,把“七塊石頭”砸向“十二只瓦盆”。
行動也頗為大膽——粟裕先讓一個旅在興化突然出現,故意留槍聲吸引李默庵東調;主力則趁夜合圍黃橋外圍的一個師。黃橋一戰僅用了不到十小時,整編第八師被打散,俘虜萬余。隨后,泰興、如皋、白蒲、丁林橋……戰場像七面鼓,敵軍被迫連夜奔走,摸不準人民軍隊的主力到底在哪。到八月下旬,國民黨在蘇中投入的部隊減少近半,七戰七捷的數字傳遍各根據地,“優勢兵力、運動殲敵、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成為研究范例。不得不說,這個階段粟裕不僅贏了戰場,還穩住了蘇中群眾對解放軍的信心——老鄉們學會了用茶水澆炮管降溫,婦救會縫制子彈袋的勁頭更足。
幾乎同一時間段,黃河北岸也響起幾場脆生生的勝負聲。晉冀魯豫野戰軍司令員劉伯承、政委鄧小平手里有二十來萬兵馬,卻面臨華北戰場成敗系于一線的壓力。8月底,蔣軍整編第三師以坦克、榴彈炮為前鋒撲向定陶,想用“長蛇出洞”切斷豫皖陜三省交通。劉伯承看準這一點,果斷截斷敵軍后路,把幾路縱隊編成“口袋”,一晝夜合圍突擊。定陶城外,劉伯承對警衛員說:“整三靠快打,慢一步它就滑走。”結果,國民黨“王牌師”被端在壺口里,師長趙錫田舉白旗,整師覆沒。
緊接著,隴海鐵路兩側炮火又起。晉冀魯豫野戰軍抓住敵軍前線、后方銜接出現的縫隙,連環襲擊碾莊、沙土集、蘭陵車站等節點,國民黨1.6萬人丟盔棄甲。10月巨野再戰,劉鄧把殲敵目標鎖定在整編第十一師所屬的一個加強團。有人疑惑,“打一團值當嗎?”劉伯承解釋,十一師號稱中央軍柱石,只要撕破口子,優等生的光環就會碎。事實證明他沒算錯:巨野一仗,敵軍精銳團被成建制消滅,蔣介石不得不從徐州方向抽調新銳回援,華北的進攻節奏就此停擺。
蘇中七捷與中原三捷雖然戰線各自獨立,打法卻有共通之處:主動把自己變“小”,抓住敵軍走動中的弱點,以幾千對一兩萬,迅速啃掉局部,再閃到下一處。粟裕的“水銀瀉地”與劉伯承的“割尾巴”讓很多參謀猛拍大腿——原來,不必非得拼正面火力,只要算準時間、地形、對手心理,槍栓舊點也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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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場系列勝利還帶來更深遠的意義。其一,粉碎了國民黨“半年解決戰事”的口號。蔣介石向美軍顧問發電報告時,不得不承認“共軍機動能力超出預料”。其二,重新校正了解放區內部的戰略士氣。林彪在東北的防御壓力隨之減輕,華東、晉冀魯豫也能騰出手補充兵員與糧秣。其三,為后續戰略反擊埋下伏筆。1947年6月劉鄧率12萬人強渡黃河、挺進大別山,正是依靠此前打下的武器、彈藥和群眾基礎;同年冬季蘇中兵團西調,同步牽制華中敵軍,為華野在魯南集結爭取整整兩個月。從表面看是幾場殲滅戰,實則托起了后來遼沈、淮海、渡江的大棋局。
值得一提的是,兩位指揮員對勝利保持了異常清醒的態度。粟裕總結蘇中經驗時寫道:“運氣不是戰術,勝利與僥幸無緣,關鍵是快,快得讓對方跟不上。”劉伯承則在野戰軍會議上反復強調:“勝一仗不算什么,沒抓住敵人全部主力,隨時可能被他翻身。”這份謹慎往后幾年貫穿始終,直到1948年底,華東、華中、華北三大戰役先后定局,他們的警惕心仍沒有降低。
1949年后,粟裕被授予大將軍銜,排名第一;劉伯承被授予元帥軍銜。外界常把兩人并列稱作“南北雙鋒”。如果追問“解放戰爭剛打響就能連捷”的緣由,大概離不開三點:洞察時局的判斷力,敢打必勝的決斷力,以及把人民放在心里的凝聚力——否則,夜深人靜時,誰會愿意冒雨推小推車給部隊送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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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遠去,硝煙散盡,但那幾場先聲奪人的勝利依舊值得反復端詳。歷史研究者常把戰爭分成“消耗期”“反攻期”“決戰期”,而1946年的蘇中與中原,恰恰在消耗期里打出了反攻的味道。軍事史上,這種“提前量”往往比再多的彈藥都難得。至于“連續取得勝利”的名將是誰?答案已寫在那年的戰報上:粟裕、劉伯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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