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司令,林總讓我向你報到——”1948年11月1日19時許,李天佑握著手柄,話音未落,那頭已傳來朗朗笑聲:“老李,用不著啦,沈陽快裝不下這么多部隊了!”一席對話,讓跟在李天佑身后的參謀們面面相覷——他們一路風塵北上,本以為要拼個惡戰,結果連戰斗序列都排不上號?
事情得從兩天前說起。10月30日下午,衛立煌搶上最后一架飛機,倉皇離開沈陽。這位“東北剿總”總司令在機場只留下兩句話:“防務交給周福成,固守待援。”身后的跑道尚未散盡煙塵,沈陽城已亂作一團。長春、錦州相繼失守,“援軍”二字成了空洞口號,連第53軍副軍長趙國屏都私下嘟囔:“援誰來援?廖耀湘都回不來。”周福成卻擺起臉色,高喊“法辦動搖分子”,結果動搖分子越來越多。
10月31日凌晨,鐘偉率第12縱隊趕到蘇家屯。他原本奉命堵廖耀湘回沈陽的退路,發現敵人早無退路,索性就地發動突擊。渾河畔響起幾輪炮聲,青年軍207師的陣地只撐了一個來小時便現出豁口。鐘偉忙調炮火,邊打一邊觀察,忽見一支熟悉的旗號自西北急進——那是第二縱隊第五師。師長與鐘偉握手,大呼:“老首長,我們也想殲幾個敵人掙口氣!”
2縱一路更順。吳信泉帶前衛團剛進鐵西區,就發現街口堆著成排步槍,少有人看守。士兵上前辨認,竟是守備總隊主動丟下武器。有人掉頭找軍官請示,軍官干脆回答:“別等了,繳了就走。”吳信泉回頭吼了一嗓子:“快!槍別讓友鄰部隊撿完!”炮聲漸稀,紅旗卻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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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縱此時還在城外掉隊。李天佑氣得連喝兩碗冷水,催通信員直呼前方指揮所。接通后才有了開篇那一幕。劉震解釋:自打12縱、2縱進入市區,敵軍便像泄氣皮球。除了207師零星頑抗,其他部隊要么起義要么靜待收編——城墻內外,局勢幾乎一邊倒。
為什么會這樣?原因并不神秘。第53軍骨干是老東北軍,厭戰情緒積蓄已久。王理寰率130師早在10月29日就派參謀出城,聯絡遼北軍區獨立2師,提出“師部愿保護工廠、維持秩序,等解放軍來接收”。遼北方面求之不得,當晚便給出明確回電:“贊成,只求保持城內安靜。”隨后,起義標語貼滿車站、廠房,沈陽商號居然照常開門,市民只求一件事:別打巷戰。
乍看似乎皆大歡喜,但林彪、羅榮桓與劉亞樓并未馬上點頭。野戰軍司令部第一反應是“投誠可,起義免談”,理由簡單:大兵壓境之際,城防早已瓦解,政治意義不大。然而遼北軍區與敵師團級軍官已談得火熱,東總命令尚在草擬,雙方握手已成事實。林總無奈,只能以電文補一句:“成了既成事實,即按暫行辦法辦理。”
接著是連鎖反應。隸屬新一軍的暫編53師見狀,趕緊派代表到獨立2師,連夜商量投誠細節;四個守備總隊甚至直接在各自駐地門口豎牌子“等待受降”。重炮11團把18門155毫米榴炮擦拭一新,排成整齊炮列;戰車團士兵干脆原地列隊,在坦克旁高喊:“車況良好,油料滿箱,請接收!”劉震抵近時瞧見這陣勢,只對參謀搖頭:“敵人比咱還怕誤炸。”
唯一仍叫喊“焦土抗戰”的,只剩周福成。10月31日傍晚,王理寰領著“和平解放沈陽委員會”登門勸降。周福成堅持:“沈陽要守到最后一彈!”王理寰直言:“全城百姓、軍警都同意開城,你一人想守,找誰供彈?”一席話把周福成頂得面色煞白,卻仍不肯松口。眾人只好把他軟禁在“世合公”銀行大樓,以免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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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日上午,第6師16團在銀行門前清繳散兵,連長黃達宜入樓,迎面撞上中等個頭、滿臉倦容的軍官。“我是周福成,愿與貴軍商談投誠事宜。”黃連長愣了愣,端槍答道:“商談完了,先當俘虜。”周福成遂被押往哈爾濱軍官教導團,幾年后才獲釋。
時間推進到11月2日夜幕,東北野戰軍自南、北、西三路同時合圍最后的207師殘部,炮擊聲短暫而密集。不到三個小時,207師指揮體系徹底崩潰,少數官兵向西南逃遁,被12縱在蘇家屯全部堵死。師長戴樸換裝想混出城,被便衣隊認出,終究沒能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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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字在作證:沈陽攻堅僅48小時便結束,共俘虜與接管官兵十三萬余,歸繳火炮1600余門、坦克43輛、裝甲車百余輛,槍械七萬余支。更重要的是,衛立煌苦心經營的東北最后屏障就此坍塌。東北全境宣告解放,津浦、平古沿線的國民黨軍隊再無北援可能。
戰后整理繳獲時,有戰士在裝甲車里翻出一本《孫子兵法》,書頁夾著周福成寫給蔣介石的未發電稿,落款10月30日深夜。短短兩行:“兵情危急,盼即空投大批物資并派空軍掩護。”物資沒來,空軍也沒來,來的是三支縱隊的快速推進。沈陽守軍眼看援助無著,只剩投降與起義兩條路,難免一哄而散。
有人感慨:“十二縱破渾河,二縱沖鐵西,一縱連夜趕城門,三張牌組成順子,敵人全是散戶。”雖是一句玩笑,卻道出決勝真義——速度與心理的雙重壓迫,比單純的炮火更致命。劉震講電話時那聲大笑,不僅是勝券在握的輕松,也是對戰略節拍拿捏到位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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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東北的硝煙基本散去。跨過渾河的東野部隊,又將把同樣的節奏帶向平津、帶向華中的戰場。沈陽城頭升起的第一面紅旗,只是序曲,接下來要演奏的是更大規模的合圍與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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