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翻語文課本,總盯著《歌唱二小放牛郎》的插圖發(fā)呆——山坡上的放牛娃牽著牛繩,背后是隱約的樹林,課本里沒畫他后來的遭遇,可唱起“他卻睡在冰冷的山里邊”,鼻子就忍不住發(fā)酸。后來看《閃閃的紅星》,潘冬子把鹽化成水浸在衣服里、用竹笛藏信的鏡頭,更是覺得這孩子“真·硬核”,簡直是少年版的“潛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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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咱都以為,這倆名字就是為故事量身定做的——像“王二小”就帶著股鄉(xiāng)土氣,一聽就是村口常見的娃;“潘冬子”里的“冬”字,仿佛自帶寒冬里盼春天的勁兒。直到某天刷到一條關(guān)于革命先烈的科普,才發(fā)現(xiàn)這倆刻在幾代人記憶里的“符號”,竟然都藏著另一個被時光塵封的真名。那個放牛的“王二小”本姓閻,叫富華;那個戴紅星的“潘冬子”,原型是開國上將許世友的親兒子許光。
更讓人唏噓的是,這些真名不是不小心被遺忘的,是當年為了活下去、為了保護家人,特意“藏”起來的。
咱得先搞明白一件事:當年為啥英雄們的真名要藏著掖著?這可不是文藝創(chuàng)作的“套路”,是真刀真槍拼出來的生存智慧。那會兒的斗爭環(huán)境有多殘酷?敵人搞“清鄉(xiāng)”“掃蕩”,見了抗日家屬就下死手,連幾歲的孩子都不放過。革命隊伍里有不成文的規(guī)矩,宣傳英雄事跡時必須用化名,就怕敵人順著名字找上門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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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放到整個革命史里都不新鮮。周恩來總理早年在覺悟社就用過“伍豪”的化名,陳賡大將也用過“王庸”開展工作,連毛澤東同志都曾用“李得勝”的名字轉(zhuǎn)戰(zhàn)陜北。說白了,化名就是保護色,是戰(zhàn)亂年代里給家人和同志留的“安全鎖”。
王二小的“姓氏烏龍”,就是這把“安全鎖”留下的印記。課本里只說他是河北的放牛娃,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叫閻富華,1929年生在上莊村,因為排行老二,村里人都順口叫他“二小”。10歲那年,日軍占了淶源,修炮樓、殺百姓,小小年紀的閻富華直接加入了兒童團,每天放牛時就盯著公路,一有敵人動向就給村里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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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秋天的那個早晨,300多日偽軍扛著槍進山“掃蕩”。閻富華瞅準機會,一邊趕著400多只羊佯裝帶路,一邊悄悄把敵人往狼牙山石湖旮旯引——那地方早被八路軍20團布好了伏擊圈。敵人后來察覺不對,氣急敗壞地用刺刀挑破了他的肚子,還把他狠狠摔在巖石上。這年,他才13歲。
第二年,晉察冀軍區(qū)的《子弟兵報》登了篇《歌唱閻二小》,可編輯們越想越怕,萬一敵人看到名字去找他家人麻煩咋辦?干脆把“閻”姓改成了最常見的“王”。就這么一改,“王二小”唱遍了大江南北,成了課本里的英雄,而“閻富華”這三個字,漸漸只有村里人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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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980年代,記者去找幸存者采訪,才碰到閻富華的哥哥閻富寶。老人一輩子沒結(jié)婚,家里藏著個木匣子,里面全是弟弟的獎狀和遺物。他紅著眼眶說:“那天早上二小趕羊出門,回頭喊我‘哥,今晚回來燒山藥吃’,哪成想是最后一句話。”每年清明,老人都要去狼牙山峽谷口燒張紙,對著山喊“二小,回家吃山藥”。這話一出口,誰聽了不心疼?
比起閻富華的壯烈,潘冬子原型許光的故事,多了些“隱姓埋名”的漫長與堅守。許光1929年出生在湖北麻城,乳名“黑伢”,出生才18天,父親許世友就帶兵上了戰(zhàn)場,這一別就是17年。
1932年根據(jù)地丟了,國民黨武裝開始“清鄉(xiāng)”,奶奶怕兒媳被敵人擄走,只能勸她改嫁,自己帶著3歲的許光躲進深山。山里的日子不是人過的,野果子、觀音土當飯吃,敵人放火搜山時,奶奶得把他按在水洼里,用濕布捂住他的嘴,就怕他哭出聲被發(fā)現(xiàn)。許光學會的第一句話不是“爹娘”,是“別出聲”,這三個字里藏著多少恐懼,咱現(xiàn)在根本沒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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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歲那年,許光加入了兒童團,成了“小交通員”。送雞毛信過哨卡時,他把信折成細紙捻塞進竹笛,一路吹著《放牛歌》,偽軍真以為他是放牛娃,壓根沒搜。1942年日軍“掃蕩”,他還假裝賣柴火,混進敵占區(qū)畫了炮樓布防圖,后來被偽軍抓住吊打一夜,愣是一口咬定“就是找飯吃”,最后居然被放了。第二天他把浸血的布條系在笛子上,接著去送情報——《閃閃的紅星》里潘冬子竹笛送鹽的橋段,就是從這兒來的。
1948年,有人跟王樹聲大將說“山里有個黑伢,長得跟許世友一個模子刻的”。王樹聲趕緊派人把他接到指揮部,許光第一次見穿呢子軍裝的“許司令”,怯得往后躲。直到許世友一把抱住他喊“我是你爹”,這17年的分離才算有了句點。后來許世友跟人念叨,自己打了半輩子仗沒掉過淚,那天把兒子肩膀都哭濕了。
許光后來成了新中國第一批本科畢業(yè)的海軍軍官,本來能順著“將軍之子”的路走得很順。可1965年,許世友跟他說“國家要有人保家衛(wèi)國,咱家也得有人盡孝”,讓他退伍回鄉(xiāng)照顧奶奶。許光沒含糊,脫下軍裝就回了新縣,在縣人武部一干就是20年,從沒跟人提過自己是許世友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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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退休前配有專車,卻只用來辦公事;縣里給過寬敞的院落,他主動讓給了更需要的人,自己住60平米的兩居室,家里全是舊家具。四個孩子里,兩個兒子復員后成了普通職員,二女兒想留城工作被他拒絕,大女兒入伍時,他只送了塊舊手表和“三好生”獎狀,囑咐她“別拿家里當靠山”。2013年許光去世,大家翻他的檔案,“家庭出身”一欄赫然寫著“農(nóng)民”。這哪是“隱姓埋名”,這是把自己活成了普通人。
說真的,這些真名被藏了幾十年,不全是因為戰(zhàn)亂。后來搞革命文藝創(chuàng)作,講究“典型高于原型”,比如潘冬子的形象就融了17個少年的事跡,大家記著“紅星”“竹笛”這些符號就行,沒人特意追問“他到底是誰”。課本更是如此,要短要順口,“閻富華”不如“王二小”好記,“許光”也沒“潘冬子”有故事感,慢慢的,真名就給符號讓了位。
好在這些年,越來越多人開始找這些被藏起來的名字。河北淶源干脆把閻富華的老院子改成了太行少年抗日紀念館,一進門最顯眼的展板就寫著“王二小其實姓閻”;湖北麻城為許光辦了生平展,他當年的海軍制服和回鄉(xiāng)后的工作筆記就擺在玻璃柜里,摸上去還能感覺到歲月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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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央視播了紀錄電影《少年許光》,片尾那句“他沒有成為將軍,卻用一生守護將軍的故鄉(xiāng)”,讓彈幕里全是“原來潘冬子真有其人”的感慨。2022年人教版語文課本也加了注釋,在《歌唱二小放牛郎》下面清清楚楚寫著“原型為河北淶源閻富華”。
現(xiàn)在再哼起“牛兒還在山坡吃草”,腦子里不再只有課本里的插圖;想起《閃閃的紅星》,也會記得那個叫許光的海軍軍官,自愿回了家鄉(xiāng)。他們不是故事里天生無畏的英雄,是會躲在山里害怕、會想念家人、會被打得疼的孩子。只是在該站出來的時候,沒往后退一步。
記著他們的真名,不是要推翻過去的記憶,是想讓這些英雄“活”過來。閻富華不是“王二小”這個符號,是那個答應哥哥回家吃山藥的弟弟;許光也不是“潘冬子”的影子,是那個放棄艦長職位守著家鄉(xiāng)的普通人。
下次清明再想起這些少年,咱不妨多念一句:那個放牛的娃叫閻富華,那個戴紅星的孩子叫許光。他們沒等到功成名就的那天,可那些藏在名字背后的勇敢,早成了民族記憶里不會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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