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后任職時最年長的國家領導人是誰?很多人都知道是前津巴布韋總統穆加貝(Robert G.Mugabe),他在2017年11月21日被迫辭職時已是93歲零273天的人,這一紀錄暫時尚無人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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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穆加貝首次出任國家領導人是1980年4月18日(在當時代議制政府中出任總理),連總統帶總理,總計任職時間37年半,這個紀錄如今已被另一位非洲國家元首——喀麥隆總統比亞(Paul Biya)打破:喀麥隆1960年獨立,1982年比亞接替突然辭職的開國總統阿希喬(Ahmadou Ahidjo)擔任總統,一直連任至今已歷43年之久。但他是1933年生人,今年“僅”92歲,離穆加貝保持的最年長現任總統紀錄尚有一步之遙。
不過10月27日,喀麥隆憲法委員會公布了10月12日喀麥隆總統大選結果,稱比亞已獲得第八個總統任期,為期7年,如果任期內不出現重大變故,他打破穆加貝的紀錄恐也只是個時間問題。
“神秘的斯芬克斯”當選了
根據憲法委員會的公布,比亞獲得53.7%的選票,從而在第一輪投票中即以過半票數直接當選。其余11名候選人中得票最高的是來自北方的穆斯林政治家、前內閣部長奇羅巴(Issa Tchiroma Bakary),得票率為35.2%,得票第三的利比為3.4%,第四名邁加里 (Bello Bouba Maigari)2.5%,第五名、唯一女性候選人恩喬亞 (Hermine Patricia Tomaino Ndam Njoya)1.7%,其余八名候選人得票率均不足1%。
1982年比亞剛剛當上總統時,美國總統里根(Ronald Reagan)正忙于首次參選,英阿馬島戰爭硝煙方散,冷戰則如火如荼,如今在非洲“財大氣粗”的中國也僅僅是個“大方的窮朋友”,連續執政22年的執政黨喀麥隆人民民主運動(CPDM)疲態盡顯,前總統知難而退,元老骨干則忙于“宮斗”,本就是由英、法兩塊前殖民地(英語區前殖民地以前還曾是德國殖民地)拼湊起來的年輕國家內部四分五裂爭吵不休,當時合眾國際社一位資深駐非記者曾悲觀預期,這個國家“仿佛再被人狠踢一腳就會散架”。
1992年,比亞迫于形勢宣布實行多黨制,并在當年舉行了喀麥隆歷史上首次大選,結果比亞在“一輪簡單多數制”的選舉中僅勝出挑戰者——來自喀麥隆社會民主陣線(SDF)的恩迪 (John Fru Ndi)4個百分點(40%對36%),當時的觀察家普遍想不到,這位僅以個位數優勢險勝的總統能一個又一個任期地熬到今天。
2018年,對持續已兩年的地區及族群矛盾和經濟危機掉以輕心的比亞險些大意失荊州,遭到代表喀麥隆復興運動(CRM)的卡姆托 (Maurice Kamto)強有力挑戰,最終不得不依靠一些盤外招(把卡姆托拘留了8個多月)才過關(卡姆托一直堅稱那屆選舉比亞僅獲得14%選票)。
然而這一屆的情況似乎十分不同:盡管喀麥隆國內外都有并不算小的聲音質疑或吐槽他的高齡參選,盡管主要對手奇羅巴早在14日就迫不及待宣稱自己“業已當選”,并在憲法委員會公布正式結果后立即宣布“不服”(他宣稱自己得票54.8%而比亞只有31.3%,吐槽“這不是選舉,而是一場假面舞會。我們毫無疑問地獲勝了”),喀麥隆各地也的確出現了圍繞選舉結果的騷亂、抗議、沖突和流血事件,但即便來自歐美的觀察員也承認,以撒哈拉以南非洲的標準而言,此次喀麥隆選舉的過程和結果都是相當“真實有效”的,
和此前幾屆的積極干預不同,本屆比亞近期的表現堪稱“無為而治”:事實上從2018年第七個任期開始起他就動輒出國幾周甚至更久,公開露面僅限于提前錄好的電視講話或視頻,此次選舉過程中他近乎全程隱身,別說干預進程,甚至選舉“剛需”競選集會也幾乎全被線上廣告所替代,他的選舉活動是9月27日正式開始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在X賬號上發布廣告視頻,此后則基本局限于在這個賬戶上逐日發布自己的照片和翻拍語錄,偶爾發個視頻,批評人士吐槽稱“不但大多是舊的,很多似乎還是P的”。
甭管這種隱身的原因是什么,作為被外界稱作“鐵腕領導人”的比亞,如此行事實在過于“非傳統”,且一點也不像他的眾多非洲長壽領導人“同類”,他也因這種離奇的做派在西非及赤道非洲政治圈獲得一個有趣的外號——“神秘的斯芬克斯”(Secretive Sphinx)。
真是“躺贏”的江山?
一個從掌權起就飽受爭議的政治領導人,一個領導者“宮斗”不斷執政黨,“最沒有強權的強權者”,居然用越來越“無為而治”的治理策略“躺贏”至今,究竟有何奧妙?
正如許多當地分析家所指出的,盡管其政權偶爾會表現出鎮壓抗議活動或拘留更直言不諱的批評人士的意愿。但這并不是他繼續掌權的唯一因素,甚至可能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因為必須說,比亞也發揮了獨特的政治作用”。
在剛獨立時,該州就存在著關于聯邦制的爭論以及關于國家統一形式的緊張局勢,而他組建的政府則由來自不同背景的代表組成。他在這個復雜的國家中扮演著一個平衡者的角色,這個國家在社會、地區和語言方面存在很大差異,例如赤道南部和熱帶草原北部之間,或者大部分地區講法語,而西北和西南地區講英語,這些地區有著不同的教育和制度傳統。
喀麥隆這個“拼盤國家”獨立伊始存在著關于聯邦制的爭論以及關于國家統一形式的緊張局勢,而他組建的政府則由來自不同背景的代表組成。盡管存在許多不足,但比亞還是以較小的代價初步彌合了1972年廢除聯邦制所造成的國家內部齟齬;盡管有時面臨來自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國際債權人的壓力,他的政府還是避免了債務災難,并在近年來逐步鞏固了國家財政;此外,在過去的十多年里,比亞越來越像一位立憲君主,一個象征性的人物,他可以決定一些關鍵問題,但讓其他人來決定大多數政策領域的方向,而他越來越倚重的部長、顧問們雖各有長短,但普遍被認為是“合適”的人選;在非洲及國際事務中,比亞也中規中矩,讓國力有限的喀麥隆得以發揮力所能及的“存在感”。
誠如非洲媒體《瓦加杜古國家報》所言,比亞的挑戰者們各有策略和優勢,但他們均不能在一個公眾最關鍵的問題上自問較比亞做得更好:上面那些麻煩,你們打算如何應對?
此外,一些熟悉喀麥隆情況的分析家也指出,執政黨CPDM內部“宮斗”持續,各派勢力相互羈絆,而比亞的兒子弗蘭克(Frank Biya)多次表現出對政治興趣缺乏,這讓他的政黨、“朋友圈”均一時推不出合適的接班人人選,也為他繼續擔任這一職務提供了便利——因為只要他在任,繼任者就無需確定。
能持續下去么?
然而這種獨特的“弱的強權”和“躺贏”注定是不可能持久的。
首先,由于沒有指定或優先的政治繼承人,加之尼泊爾民主黨一些曾經的“下一代”人物如今年事已高,比亞繼續執政引發了關于繼任者的不斷流言。
其次,盡管喀麥隆擁有豐富多樣的自然資源,但仍然面臨著發展或安全方面的挑戰,且英語兩個地區仍然充斥著躁動。
第三,盡管大體上社會是安定的,但我們在選舉進程中仍能明顯看到喀麥隆民眾對比亞的“無為而治”和“弱的強權”容忍度在下降(或更確切說是“不安度”在上升)?這種微妙的變化暫時是緩慢的,卻幾乎是不可逆的。
與此同時,即便比亞的支持者也普遍認為,由于他的行事風格過于低調,他未能真正為喀麥隆樹立經濟和社會發展愿景,也未能讓人們感受到他正在朝著目標前進。
且一位“躺贏”也有隱患:2016年騷亂開始升級之初他就曾掉以輕心,結果2018年選舉時局面已近乎失控,最終不得不變“躺贏”為強勢介入,他本人、執政黨和喀麥隆社會均為此付出慘痛代價。如今你又過去7年,他也又老了7歲,這個覆轍,他和喀麥隆恐怕都重蹈不起。
即便上述一切都不出問題,他的身體和年齡也遲早要出問題,正所謂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畢竟“神秘的斯芬克斯”之所以如此“神隱”,之所以動輒在瑞士或法國一待五六周,最流行的傳聞之一就是“住院了”。
由于一直這么很好地“捂著”,喀麥隆“大盤”尚保持相當的穩定,但比亞即將打破在職領導人的世界紀錄,而他的第八個任期還有整整七年,這個“包袱”裹得越緊,一旦抖開只怕也會越響。
或許比亞和喀麥隆都需要抓緊難得的“空窗期”解決一下比亞的“身后事”,畢竟,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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