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正在廚房切菜,忽然聽見大門"砰"的一聲被撞開。兒子鐵軍紅著眼,身后跟著三個陌生男子,一進門就把茶幾上的花瓶掃到地上。
"媽,我最后問你一次,房子到底抵押不抵押?"鐵軍聲音嘶啞,臉上青筋暴起。
我手里的菜刀抖了一下,差點劃傷手指。丈夫從臥室沖出來,被其中一個高大男子一把推到沙發上。
"你們這是干什么?鐵軍,這是你媽!"丈夫老劉臉色蒼白。
鐵軍冷笑一聲:"今天不把房子抵押出來,我就砸了這個家!你們不是最愛這個家嗎?"
我放下菜刀,擦了擦手上的水,強壓著心里的恐懼和心酸。十個月前,鐵軍突然辭職說要創業,找我們要三十萬啟動資金。我和老劉東拼西湊給了他二十萬,可他一個月前又來要錢,說要我們把這套老房子抵押出來再拿一百萬。
我抬頭看著這個曾經乖巧懂事的兒子,他現在眼神陌生得可怕。窗外電閃雷鳴,雨點開始敲打窗戶,仿佛也在為這個家即將破碎而哭泣。
"鐵軍,你先冷靜..."我剛開口,他身后的一個男子就走向我們的電視機,手里拿著一根鐵棍。
雨越下越大,客廳里的氣氛凝固得像冰。那個拿鐵棍的男子在鐵軍的示意下停下了腳步,但威脅的姿態依然存在。
"你們不了解市場,我這是風口項目!"鐵軍咬牙切齒地說,"別人都投了幾百萬,就等著掙大錢了,只有你們不支持我!"
我深吸一口氣,心里的恐懼漸漸被心痛取代。記憶中那個考試得了滿分就興沖沖跑回家的小男孩,那個高中時為了不讓我擔心,發燒39度還堅持去上學的懂事孩子,怎么變成了今天這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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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咱們坐下來好好說。"我盡量讓聲音平穩,"抵押房子這事太大了,這是我和你爸一輩子的積蓄啊。"
窗外的雷聲轟隆作響,照亮了鐵軍扭曲的臉。老劉坐在沙發上,眼里噙著淚水。
"鐵軍,你媽說得對,咱們好好談談。你先讓這幾個朋友出去,有什么事家里人商量。"老劉顫抖著站起來。
"有什么好商量的!"鐵軍一把推開老劉,"我已經欠了人家五十萬!如果再不拿錢出來,我就完了!"
這時,我突然注意到鐵軍脖子上的紅印,他手腕也不自然地抖動著,眼神時不時飄向身后那幾個人。我心里一沉,明白了什么。
"這些人是誰?你欠他們的錢?"我直視鐵軍的眼睛,他閃爍的目光告訴我答案。
他身后的高個男子上前一步:"阿姨,您兒子確實欠我們錢,我們也不想來家里鬧,但他一直說您家有錢,就是不給他。今天必須把事情解決了。"
我心如刀絞,鐵軍看起來瘦了一圈,衣服也皺皺巴巴的。他那個所謂的創業項目,恐怕早就黃了。他不敢告訴我們,卻被這些人逼著來要錢。
"鐵軍,你真的創業了嗎?"我輕聲問道。
鐵軍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像窗外的暴雨。"媽...我..."他聲音哽咽。
老劉拉住我的手,對那幾個人說:"你們先出去,我們家人談談。不管怎樣,今晚會給你們答復。"
出乎意料,那幾個人對視一眼,真的退了出去,只是警告說在樓下等著。
房門關上后,鐵軍癱坐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原來他根本沒創業,而是被朋友拉去賭博,輸了二十萬不說,還借了高利貸。那些人威脅他,要么拿錢,要么打斷他的腿。
"兒子,你怎么能這樣?"我蹲下身,想抱抱他,卻被他推開。
"我沒臉見你們了!"鐵軍哭著說,"我這輩子就是個廢物!大學沒考好,工作也是個小職員,看著同學朋友都發達了,我..."
老劉嘆了口氣:"孩子,人活著不只是比錢多少。你媽媽和我都沒什么大出息,可日子不也過來了嗎?"
我摸著鐵軍的頭,想起他小時候生病,我整夜抱著他的情景。那時他多乖啊,哪怕發高燒也不哭鬧,怕我太累。
"咱們一家人一起想辦法。"我輕聲說,"房子不能抵押,那是我們老了的保障。但我和你爸還有些積蓄,再問問親戚朋友..."
鐵軍抬起頭,眼中滿是愧疚:"媽,我不想連累你們的晚年。"
"你是我兒子,這輩子都是。"我眼淚也流了下來,"但答應我,戒賭,重新做人。"
就這樣,我和老劉東挪西借,湊了三十萬給鐵軍還了部分債務。剩下的,我們和那些人談判分期償還。鐵軍搬回了家,找了新工作,每月工資大部分都用來還債。
半年后的一個周末,我正在廚房煮餃子,鐵軍悄悄走過來,塞給我一個信封。
"媽,這是我還給你的第一筆錢,五千塊。"他眼里有光,"我戒賭了,也在參加心理輔導。我知道要還清債務還有很長的路,但我一定會做到的。"
我揉了揉他的頭發,就像他小時候那樣:"媽媽相信你。"
窗外陽光正好,照在我們的小餐桌上。老劉坐在那里看報紙,鐵軍認真地擺碗筷。我知道,這才是真正的財富,不是什么大房子或創業項目,而是這個雖然簡陋但充滿愛的家,和那個迷途知返的孩子。
人這一輩子,起起落落,高高低低,誰能一直順風順水呢?我想,對孩子最好的愛,不是無條件滿足他的所有要求,而是在他迷失時,給他一盞回家的燈。
他是我的兒子,永遠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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