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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沒出息》炸穿兩岸輿論場。臺灣的王世堅一句“從從容容游刃有余,現在是匆匆忙忙連滾帶爬”,被大陸音樂人王博譜成旋律,瞬間卷走千萬播放量。魔性旋律背后,有人聽出政治反諷,有人品出生活辛酸,卻鮮有人想起五十多年前白先勇筆下的“臺北人”——那群被歷史洪流沖上海島,在“連滾帶爬”中硬撐半生的外省人。
作者| 磊叔
編輯 | 磊叔
題圖 | 白先勇
白先勇寫《臺北人》,開篇引劉禹錫“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十四篇故事里盡是褪色金絲絨、發黃舊照片。尹雪艷的百樂門旗袍、金大班的最后一支華爾茲、樸公案頭未寫完的《梁父吟》……這些“臺北人”何嘗不向往“從從容容”?可時代碾過,他們只能“匆匆忙忙”在臺北的霓虹燈下撿拾破碎體面。
《沒出息》里那句“你在哭什么哭,沒出息”,若甩給《臺北人》里的角色,竟也嚴絲合縫——《花橋榮記》的老板娘哭桂林米粉攤的煙火氣,《國葬》的老副官哭將軍殉國后無人點香的靈堂。區別在于,白先勇的筆是冷冽的手術刀,剖開時代傷口任人靜觀;《沒出息》卻是一面哈哈鏡,讓兩岸網友在戲謔中照見自己“連滾帶爬”的狼狽。
一、歷史是個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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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里,留美教授吳柱國對老友苦笑:“覺得自己真像唐玄宗的白發宮女,拼命向外國人吹噓天寶遺事。”
這話如今聽來,竟與《沒出息》的創作邏輯暗合——王博將政治質詢的碎片重構成旋律,何嘗不是把“天寶遺事”解構成網絡時代的聽覺符號?
但白先勇的蒼涼,到了《沒出息》里竟生出荒誕的韌性。臺當局被嘲諷“連滾帶爬”,臺灣年輕人卻用這首歌調侃22K薪水的窘迫,大陸打工人在“996”里聽出共鳴。當邰智源在頒獎禮上模仿《沒出息》,當國臺辦發言人陳斌華化用歌詞回應議題,一場“政治玩梗”早已蛻變成跨海峽的情感泄壓閥。
這或許正是白先勇未料到的結局:《臺北人》中那些被困在記憶里的魂靈,半個世紀后竟以賽博姿態還魂。當年王雄對故鄉的執念(《那片血一般紅的杜鵑花》),如今被壓縮成《沒出息》加長版里一句Rap:“鄉音未改依舊很濃,卻忘了家鄉的面容;為你留了一盞燈,一直在等啊等。”
歷史換了舞臺,鄉愁卻還是那個底片。
二、暗戰與明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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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戰劇《沉默的榮耀》熱播,讓吳石、朱楓這些潛伏英雄重回視野。而《臺北人》里那些“被時代遺棄的將軍”,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潛伏者?《國葬》里李浩然將軍的副官秦義方,守著靈堂如守孤城;《梁父吟》的樸公,酒后揮毫寫“出師未捷身先死”,分明是諸葛亮《出師表》的隔世回響。
白先勇筆下的人物,多是歷史暗流中的浮萍。他們不像《沉默的榮耀》里的英雄有明確信仰,卻也在瑣碎中堅守著某種東西——《冬夜》的余教授守著破舊講義,《花橋榮記》的盧先生守著未婚妻的舊照。這種“沉默的榮耀”,未必關乎主義,而是亂世里普通人對抗虛無的本能。
三、文化血脈斬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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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曾說《臺北人》是“民國版的哭墻”,每個名字都刻著遺民血淚。但白先勇的慈悲,在于他從未將悲劇簡單歸因于政治。他寫華夫人《秋思》中對著菊花追憶南京公館,寫余教授《冬夜》里蜷縮在溫州街的舊棉袍——這些細碎的“不從容”,拼貼出大歷史下小人物的生存哲學。
《沒出息》的爆火,恰是這種生存哲學的當代變奏。臺當局試圖切割兩岸文化紐帶,可王博用一首歌證明:同源的語言、共通的成語、相似的市井幽默,仍是穿破意識形態的鐵釘。當臺灣網友用“連滾帶爬”吐槽高房價,大陸青年借“沒出息”自嘲職場內卷,那些白先勇筆下靈肉分離的痛感,忽然有了具象的出口。
四、留一盞燈,等一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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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北人》的最后一頁,盧先生在夕陽下拉著咿呀胡琴,弦音“帶著點悲酸”。而《沒出息》的加長版里,原創歌詞卻唱:“為你留了一盞燈,一直在等啊等。”從悲酸到等待,從懷舊到自嘲,半個世紀的光影里,兩岸民眾終于學會用戲謔化解沉重。
我們關心《臺北人》里未竟的鄉愁,也關心《沒出息》里鮮活的掙扎。因為所有“連滾帶爬”的狼狽背后,終究藏著一盞燈——它照得見白先勇筆下溫州街的冷雨,也照得見海峽對岸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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