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基米音樂,有的人稱之為私人音樂,也有人稱之為活全家音樂,意思是它們無厘頭到全家都死了一樣陰間,讓人摸不著頭腦。而一旦接受了這些設定,哈基米、曼波等幾個詞縈繞在腦海中,殺傷力要遠遠大于鳳凰傳奇。
2025年,哈基米音樂迎來了自己的創作高潮,和AI鬼畜一起血洗B站,大有成為新時代金坷垃的趨勢,一切好曲都要經受金坷垃的考驗,甚至有UP主靠翻唱哈基米音樂狂攬數十萬粉絲。
而要想弄清一個問題,即我們在哈基米的時候究竟在曼波什么,我們必須追究其源頭,這場大解構運動起源于2021年,還要從一部動畫說起。
這一年,《賽馬娘》第二季,東海帝王哼唱的蜂蜜之歌因為又簡單又洗腦被單獨拿出來,成為鬼畜素材,這就是早期哈基米音樂的起源了。
其實這也并不少見,作為一個UID只有6位數,B站沖浪十幾年的老登,早期的比利海靈頓到葛炮,蒙藥心腦方、晚期的穿山甲雞湯來咯、唐國強和諸葛亮,這些名噪一時的知名鬼畜素材都經歷過爆紅和加入鬼畜全明星的過程。這時候的哈基米還保留了原始的鬼畜色彩,完全處于圈地自萌的狀態。
2022年11月,注定載入史冊的B站UP主京橋剎那發布了題為《兩個笨蛋》的調音作品,打開了大哈基米時代的大門。
這條作品迅速被抖音萌寵區奉為圣經,大量哈基米配樂的萌貓內容涌現。
這個時候,原教旨的賽馬娘愛好者們試圖解釋已經沒有用了,哈基米原來的意義已經徹底被小貓洗掉,抖音用戶們甚至反過來教育賽馬娘玩家,完成了第一次賽博殖民。
多年以后,在哈基米音樂泛濫的時代,京橋剎那回想起了一時興起創造出哈基米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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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這個時候,哈基米還是以一種對貓咪喜愛和親近的姿態出現的,使用這個符號的人都是字面意義上的愛貓人士,但很快一切都會被改變。
如果要讓我回顧2024年和哈基米相關的消息,我會選兩個重要新聞,第一個是圓頭耄耋的出現,白手套和馬犬旺財是一名平平無奇的小UP主,一直以來更新的內容就只是投喂流浪貓畫畫內容,如果不出意外,白手套老師將會一直喂喂貓,搞搞畫,就這樣平靜地生活下去。
2024年9月,白手套老師已經喂了三年的流浪貓闖入家門,賴著不走甚至抓傷白手套。面對窮兇極惡的哈氣和三次哈氣強化普攻的精彩表演,這只骨氣比朝鮮士兵還硬的貓瞬間在互聯網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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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互聯網有人愛貓,將其視為治愈、陪伴、生命平等的象征。也有人討厭貓,認為貓“蠢”“不聽話”,并且流浪貓問題帶來社會沖突。
而且,在輿論場上貓常常被作為動物保護的象征而存在。
兩邊都有極端派,虐貓,甚至公開上傳虐貓視頻,當然牢章無法接受,但一部分人把喂貓吃便宜貓糧都成為虐貓,放任公共空間的流浪貓也引起了很多社會問題,導致一部分輿論對貓有怨氣。
圓頭耄耋的出現成為了一個完美的靶子,這只貓喂不熟,傷害人,脾氣差,集齊了所有壞貓的品質,非常適合當做靶子,來論證哈基米生來就是要被移交蔡司的。
而哈基米作為長期以來和貓咪綁定的音樂也自然被解構,常常和各種貓咪犯蠢、甚至殘疾死亡的短視頻結合在一起,變成了一種諷刺、鬼畜化的網絡音樂標簽,對動物保護人士進行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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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則是上半年胖貓溺亡,一個男性供養者的死亡代表著我們這個時代的大轉向。
此前社會普遍認為,在兩性關系中,男性有賺錢養家的義務,女性則往往扮演一個賢妻良母形象。這成為了一個社會的典型范式,這種交換長期以來塑造了大量男性的觀念,而胖貓在重慶長江大橋的縱身一躍和后續的輿論風暴徹底撕碎了這種社會思潮的存在空間。
這第二個消息和哈吉米有什么關系?特朗普的副手萬斯在2024年提出了一個概括:無孩愛貓女。這個詞匯的意指并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不然列寧也沒有子女,也要被算進無孩愛貓的行列里了。
無孩,愛貓,強調的是沒有孩子而養寵物,進而延伸的意味是不承擔社會責任,只顧自身利益,在胖貓死后,男女矛盾成為了一個顯性的社會議題,結合輿論對貓的爭議,形成了奇妙的化學反應。萬斯把“貓”與“不生育”掛鉤,使得“愛貓”不再是養貓群體自己的事情,而是標簽化的意識形態了。
隨著無孩愛貓女這個形象的發明,哈基米音樂迎來了史上最大的意義填充,這一輪填充的內容不再是對于小貓的喜愛,而是對于貓所代表當下社會結構的嘲笑和不滿。
實話實說,到這個時候,這種反對姿態已經不再包含對貓本身的恨意,至于我相信很多人在線下見到了貓咪還要自己上手擼兩把。
哈基米在這里已經徹底符號化了,被卷入性別與社會結構的符號斗爭中。任何關于貓的音樂、視頻、梗文化,都天然卷入了這場性別議題的漩渦。
在這條道路上,哈基米又吸收了自己最后一個堪稱史詩級混沌的組分,那就是叮咚雞音樂。
叮咚雞,源自于2022年特殊時期海南某地工作人員喊人下來做核酸,因為聲音魔性,所以爆火。比如叮咚機,其實是聽通知,袋鼠機就是帶手機。大狗叫則是戴口罩,這樣幾個元素的拼貼則構成了另外一重隱喻。
最近這幾年經濟失速,官方說法是高速增長轉為高質量增長,青年失業率升高,許多人將其歸咎到疫情時期,而對于這段歷史,任何嚴肅的敘述是危險的,叮咚雞音樂正是大家對于歷史空洞的委婉表達。
所有親歷者能瞬間心領神會,形成一個共謀,而對于外部或審查機制,它又可以辯解為無意義的,順著歷史的慣性玩梗而已。
哈基米音樂通過層層符號的包裹和意義的抽空,規避了直接的風險,但凝視深淵者終將成為深淵,長期假裝自己沒有任何內在含義,在傳播學上也就等于放棄了自己的實際意義。
早期的哈基米音樂,的確如同勛伯格的無調性音樂音樂,打破了傳統的音樂內在的秩序,但哈基米仍在嘗試表達焦慮、混亂、動物保護和女權議題,霍亂時期的社會治理等現代性情緒,其內核仍是有意義的。
但時至今日,在一次又一次的傳播之后,哈基米已經徹底滑向了后現代,大家傳播這個東西也沒有別的意義,曾經的那些附加的社會議題都已經淹沒在單純的音律組合所帶來的快樂之上。
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中心化的權威,可以說哈基米音樂具體地持有何種意義,不論是音樂學院的教授,還是文化評論的闡釋,每一個參與哈基米音樂創作的二創作者,甚至于最早發出哈基米這個聲音的,日本人都對于哈基米再也沒有發言權了。
王小波曾經在《白銀時代》里這樣寫過:
世界是銀子的,在熱寂之后整個宇宙會同此涼熱,就如一個銀元寶,眾所周知,銀子是熱導最好的物質,在一塊銀子上,絕不會有一塊地方比另一塊更熱
既然宇宙熵增不可避免,那么最終一定會達到某種極限平衡,熱寂是宇宙的終結,哈基米就是這塊所有的意義歸于沉寂之后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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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民制作人的偉大實踐當中,年輕人在時代之中或許是無意識的選擇了哈基米,但這背后有必然規律,傳統的社會化過程,是年輕一代學習并內化一整套現成的意義體系,集體是偉大的,社會是需要奉獻的,現行的結構是需要被保護的。
選擇哈基米就是在選擇擁抱荒誕性本身,選擇拒絕任何現存的偉大意義。我們已經不再思考意義,不再需要意義,年輕人不再懇求舊意義體系的憐憫與指導,因為它們已然失效;也不再急于建造新的、穩固的意義,因為在高速流動、充滿不確定性的時代,這也是一種徒勞。我們只需要當下即時此刻的音樂表達。
本質就是一種空,是沒有東西。不受任何天然存在的先驗的東西所定義,而它的存在就是唯一的意義,這個詞不斷的同義反復,最后丟失了任何外部指向,純粹指向自身,恰恰是對于外部賦予意義的拒絕,甚至是嘲笑這種徒勞。
圍繞著哈基米這個詞,一切喧囂的闡釋、爭論和情感都歸于沉寂,一切試圖向這個詞匯內部填充意義的努力都完全失效了。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里,這句歌詞的意思和,哈基米,你哈的機米米,南北綠豆阿西嘎阿西,是等價的。
“哈基米”作為一個能指,成了一個空殼,一個可以任意填充意義的符號。語言的意義不再由源頭決定,而是完全由使用它的群體和具體語境在瞬間決定。
社會無權為哈基米填充意義。要評判任何東西要先有一個標準,音樂是什么?大家要有一個公認的說法,什么是好什么是壞。哈基米音樂就是告訴你沒有這個本質,存在先于本質。一個個體一種文化和一個存在,不需要是任何東西,它只需要“是”本身。沒有這個可以審判別人的標準。在審美上是無政府的狀態,唯一的規則是沒有規則。
它不表達痛苦,也不歌頌歡樂,它只是一段聲響,哈基米南北綠豆,阿西嘎阿西,你也別問什么意思,問就是曼波。
德里達將其稱之為“文本之外別無他物”
至此,哈基米音樂真正成為了新時代的圣經。
有人說牢章,你說了半天我沒聽懂,好像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欲辨已忘言的意思,那我只好借用一段荒誕派圣經來意象化的表達了:
最初奶龍創造阿米諾斯,天地間小白手套好胖好可愛,哈氣的與乖的、唐的與智慧的、說道理與說啊莫莫撒米諾的皆纏繞在一起,無限的混沌拼湊成霹靂霹靂、抖音、百度貼吧。一切爭論的皆有戶籍隨意飛出,一切胖的都成為寶寶,一切好可愛的都有小白手套
萬物重歸于寂靜,唯有哈基米長存
章北海的自然選擇
Après moi, le délu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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