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5日是魯迅先生誕辰144周年,很少有哪個人能像他一樣,隔著百年的歲月,還能擁有一騎絕塵的網(wǎng)感,成為當(dāng)代人的精神搭子。
比如大先生跟你一樣,帶娃也慫也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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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先生與兒子海嬰
魯迅跟許廣平一起生活時已經(jīng)46歲,兩人約好丁克。
當(dāng)時是1927年,社會動蕩,戰(zhàn)亂不斷,魯迅和許廣平覺得孩子沒辦法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索性不要。另外,他對孩子沒有特別的渴望,也不相信人死后有靈魂,只想活得了無牽掛。
但一切聚散都是緣分,孩子還是來了。許廣平意外懷孕,準(zhǔn)備流產(chǎn),但魯迅母親不肯,老太太想要抱孫子。
許廣平難產(chǎn),生了20個小時。魯迅急得要命,只能自言自語:以后再也不生了。醫(yī)生問保大還是保小,他秒答“保大人”。
萬幸母子平安,老父親從醫(yī)生手里接過嬰兒,罵道“臭小子,怪不得如此可惡!”對兒子屁股拍了一巴掌,孩子哇哇大哭起來,他卻笑得開心。
1929年9月27日出生的周海嬰,跟魯迅一樣都是天秤座。取這個名字,意思是在上海出生的嬰兒,魯迅希望兒子始終像孩子般天真爛漫、無憂無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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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海嬰6個月 右:海嬰4歲
老來得子,48歲的中年奶爸開始硬核帶娃。
哄娃睡覺是一大難,魯迅自編了一首催眠曲,“小紅,小象,小紅象;小象,小紅,小象紅;小象,小紅,小紅象;小紅,小象,小紅紅。”
有時改個調(diào)子唱,“吱咕,吱咕,吱咕咕呀!吱咕,吱咕,吱吱咕。吱咕,吱咕,吱咕咕,吱咕,吱咕,吱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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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嬰學(xué)會了說話,問:“爸爸可以吃么?”爸爸答:“吃也可以吃…不過還是不吃罷。”
海嬰日漸活潑頑皮,奶爸主打一個力不從心。考古他寫給母親大人的書信,發(fā)現(xiàn)到處都有吐槽兒子的證據(jù)。
海嬰3歲時:
“近來也常常領(lǐng)他到公園去,因為在家里也實在鬧得人心煩。”(眾所周知,他以前最煩逛公園)
“所說之話亦更多,大抵為紹興話,且喜吃咸,如霉豆腐,鹽菜之類。現(xiàn)已大抵吃飯及粥,牛乳只吃兩回矣。”
4歲時:
“每晚必須聽故事,講狗熊如何生活,蘿卜如何長大等等,頗為費(fèi)去不少功夫耳。”
“海嬰仍不讀書,專在家里搗亂,破拆玩具。”
5歲是親爹的投訴高峰:
“不肯認(rèn)字,終日大聲叱咤,玩耍而已。”
“自有主意,常出門與一切人搗亂,不問大小,都去沖突,管束頗覺吃力耳。”
“動物是不能給他玩的,他有時優(yōu)待,有時則要虐待,寓中養(yǎng)有一匹老鼠,前幾天他就用蠟燭將后腿燒壞了。”
“他每天大約七點鐘起床,不肯睡午覺,直到夜八點鐘,就沒有靜一靜的時候,要吃東西,要買玩具,鬧個不停。”
“現(xiàn)在每天很忙。專門吵鬧,以及管閑事。”
“現(xiàn)在胖了,抱起來,重得像一塊石頭。”
6歲時:
“脾氣頗大,受軟不受硬,所以罵是不大有用的。我們也不大去罵他,不過纏繞起來的時候,卻真使人煩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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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友人、學(xué)生的書信,也是大型吐槽現(xiàn)場,經(jīng)常說娃是“敵人”。
“海嬰氏頗為淘氣,總是攪擾我的工作,上月起就把他當(dāng)作敵人看待。”(致增田涉的信)
“賤軀如常,腦膜無恙,惟眼花耳。孩子漸大,善于搗亂,看書工夫,多為所敗,從上月起,已明白宣言,以敵人視之矣。”(致臺靜農(nóng)的信)
總之“孩子是討債鬼,一旦有了,種種麻煩就來了。”(致山本初枝的信)
“偶然看看是有趣的,但養(yǎng)起來,整天在一起,卻真是麻煩得很。”(致蕭軍、蕭紅的信)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上學(xué),“月底決定把他送進(jìn)幼稚園去,關(guān)他半天。”(致沈雁冰的信)
果然幼兒園是奶爸寶媽最大的恩人,“總算已經(jīng)送進(jìn)幼稚園去了,每天清靜半天。”(致蕭軍的信)
可是幼兒園也會放假啊!“敝少爺之幼稚園放假兩星期,全家已在發(fā)愁矣。”(致母親的信)
海嬰體質(zhì)弱,經(jīng)常生病,魯迅心疼又焦慮,夜里只要海嬰咳嗽一聲,他不管自己多困,都第一時間沖去看兒子,直到病好,才放心下來。“孩子也好了,但他大了起來,越加搗亂,出去就惹禍。我已經(jīng)受了三家鄰居的警告……我希望他快過20歲,同愛人一起跑掉,那就好了。”(致蕭軍的信)
他真是,對世界執(zhí)筆為搶,對兒子認(rèn)慫投降。
煩歸煩,罵歸罵,魯迅先生對兒子永遠(yuǎn)寵溺。海嬰出生20天,魯迅就帶他拍照片,每年都和妻兒拍全家福,在照片背后記錄兒子的點滴成長,還經(jīng)常給母親、友人寄兒子的照片,約等于今天朋友圈曬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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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魯迅一家人與馮雪峰一家人于上海
海嬰稍大些,魯迅就帶他看電影,《米老鼠》《人猿泰山》等動畫片,還有世界風(fēng)光類的紀(jì)錄片。他喜歡買玩具,讓兒子隨便玩隨便拆,“游戲是兒童最正當(dāng)?shù)男袨椋婢呤莾和奶焓埂!?/p>
早在海嬰出生前10年,魯迅就寫過一篇《我們現(xiàn)在怎樣做父親》,提到“父母對于孩子,應(yīng)該健全的產(chǎn)生,盡力的教育,完全的解放。”他自己當(dāng)爸爸就是這樣做的,知行合一。
彩云易散琉璃脆,魯迅只陪伴了兒子7年。
1936年一個秋天的晚上,海嬰如常站在樓梯上,對躺在樓上的爸爸喊:“爸爸,明朝會!”
明朝會就是明早見,是父子倆每晚臨睡前的固定對話。
但魯迅先生此時胃疾和肺結(jié)核嚴(yán)重惡化,只能發(fā)出極微弱的聲音,說“明朝會”。
海嬰聽不見,連續(xù)喊:“爸爸,明朝會!明朝會!明朝會!”保姆上前阻攔,說不要打擾爸爸,但他依舊喊,急得流著眼淚埋怨“爸爸是個聾人哦!”
這是他們最后的對話,當(dāng)時周海嬰7歲,魯迅先生55歲。
他臨終前給全家人留下書信,對兒子的叮囑是——
“孩子長大,倘無才能,可尋點小事情過活,萬不可去做空頭文學(xué)家或美術(shù)家。”
“魯迅的兒子這個名號太響亮也太沉重,逼不得已讓你背上,但別怕,你不僅是我的兒子,更是周海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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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遺信
周海嬰確實一生都在做自己。
爸爸去世后,小小的他隨媽媽四處避難,許廣平曾被日本人抓捕,少年海嬰在組織幫助下,住在叔叔周建人家,愛上了無線電技術(shù),后赴香港留學(xué)。他1948年參加革命工作,沒有子承父業(yè)。他是黨員,無線電專家、攝影家,拍攝過2萬多張照片,鏡頭下的風(fēng)物風(fēng)俗、名人圖像,都成為珍貴的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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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嬰攝影作品,1948年《姊妹淘》,中國美術(shù)館藏
他有安穩(wěn)的婚姻,與夫人馬新云養(yǎng)育了三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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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嬰青年時代,與夫人馬新云在父親墓前
周海嬰先生2011年去世,享年81歲。
爸爸與他相伴的時間,如一部長篇小說開頭的短暫,卻像水和空氣一樣,漫長一生,無時不在。他曾形容:我把7年父子深情,裝在水晶瓶里捧著看了70年。
幸運(yùn)的人,確實用童年治愈了一生的坎坷。
轉(zhuǎn)發(fā)此文,給爸爸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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