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8年青島淘金工起義：一段被遺忘的歷史

1860年中俄雙方簽訂了不平等的《中俄北京條約》 ，割讓了烏蘇里江以東的廣大領土，但是中國人民并沒有被屠刀所嚇倒，為捍衛領土，保衛家園，與俄國侵略者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斗爭。1868年，青島淘金工人起義就是其中規模較大的一次，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抗俄風暴從青島席卷南烏蘇里大陸，在抗俄斗爭史冊上寫下了光輝的一頁。

提起青島，當今中國人首先想到的是山東省 的青島市，其實在1860年以前的中國版圖上，還有另外一個地方也叫青島，那就是現在俄羅斯 濱海邊疆區 的一個沿海島嶼，位于海參崴東南一百余公里的日本 海面上，距南烏蘇里大陸僅十余里。

青島，是漢語名稱，滿語名稱叫勒富島。在1868年6月7日吉林將軍富明阿關于青島起義的奏折所附地圖上標注：“勒富島即青島”。在其他史書和檔案中，勒富島又譯作勒復通（lefu tun，“通”，滿語，即島）、勒傅島、勒幅島、熊島等。其中，勒復通是完全的音譯，熊島則是完全的義譯。乾隆《大清一統志》說：“勒富，國語（指滿語——引者），熊也”。“勒富”就是“熊”的意思；勒富島即熊島。

如今的阿斯科爾德島

乾隆《大清一統志》還記載：勒富島在寧古塔城東南八百八十四里；《盛京、吉林、黑龍江等處標注戰跡輿圖》上亦標有“埒富島”。這說明至遲在乾隆年間，即在沙俄占領青島大約一百年以前，青島就已經有了滿語名稱，人們就已經確知其地理方位。

在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對外東北歷史地理、民族文化以及經濟農業作出完整調查的人是清末學者曹廷杰，從烏蘇里江出發至海參崴及其沿岸島嶼全程8000多公里，為后人留下《西伯利亞東編紀要》、《東北邊防輯要》等地理名作。其中寫到一座“青島”：長12里、寬11里（實際11.6里），呈馬蹄鐵狀，為原（住民）達斡爾、蒙古族祖居之地，以狩獵捕魚和篩選金砂為生。

1860年《中俄北京條約》簽訂后，烏蘇里以東盡數被奪，海參崴被更名為“符拉迪沃斯托克”，50公里外的“青島”則變成阿斯科爾德島。于是青島又多了個“洋名”。

青島形如牛扼，島上林木叢生，資源豐富，世代居住在這里的中國人以捕魚，打獵，淘金，擰海帶為生，青島又以盛產金砂著稱，該島產金業已經有很長的歷史。

俄國《 濱海省 》一書作者， 彼時在海參崴擔任文書一職的沙俄作家布林納承認，“遠在俄國人到來之前，南烏蘇里地區已有了產金業，在阿斯科爾德島上，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蠻子從事這一行業”。1885年到過這一地區的 曹廷杰 說：“青島先年出金最旺，華人偷采者多至數萬，俄人爭此島甚力，累與構釁”。

如今的阿斯科爾德島

這些記載說明在俄國占領青島以前，就有大批華民在該國吞并烏蘇里地區后，實行殘酷的 殖民統治 ，瘋狂推行軍事鎮壓，經濟掠奪，強制同化，滅絕當地居民和武力驅逐華民的罪惡政策。為了鎮壓中國人民的抵抗，俄國不斷向該地區派遣軍隊，到處建立軍人村屯和哨所，在伯力，海參崴，雙城子等交通，戰略要地設屯置戍，安炮駐兵。早在1859年，該地區就已屯扎兩個 烏蘇里 步兵營，共3290人。1860年6月，穆拉維約夫宣布對敵視俄國的當地人民要采取武力手段血腥鎮壓。

俄國占領烏蘇里地區后，對該地區的金礦分外眼紅，為了獨占青島金礦，不顧中俄《北京條約》第一次“中國人所占漁獵之地，俄國均不得占，仍準中國人照常漁獵”的規定，決定以武力驅逐青島淘金工。

1867年冬，海參崴殖民當局者奉命派遣阿留申人號兵艦，滿載武裝水兵，開往青島驅逐淘金工人，在兵艦的突然襲擊下，淘金工被迫隱蔽、轉移，俄國水兵將金砂搶劫一空，揚長而去。新仇加舊恨，怒火滿胸膛，淘金工積極籌備武器，決心通擊侵略者。

不久，數百名淘金工人攜帶刀劍，火繩銃百挺，復來采掘，誓與來犯者決一死戰。海參崴殖民當局聞迅后，于1868年5月1日，派遣海軍大尉埃托林率領水兵，仍乘阿留申人號，再次開往青島進行驅逐。淘金工見敵艦遠遠而來，迅速拿起武器，埋伏在海岸附近的森林里，嚴陣以待。

阿留申人號駕駛至青島附近拋錨，水兵改乘短艇強行登陸，敵人剛剛爬上岸，數百名淘金工一齊沖殺出來，俄軍頓時亂作一團，成了甕中之鱉，當場打死打傷過半。水兵急忙向阿留申人號呼救，敵艦發炮援救，并從海參崴等地調來數艘兵船封鎖青島，晝則圍攻，夜則退伏。淘金工頑強戰斗，終因眾寡懸殊，被迫乘夜突圍，轉移到蘇城一帶。

蘇城位于烏蘇里大陸南部，因當地盛產油料作物蘇子故取名蘇城，蘇城一帶的溝民具有光榮的抗俄傳統，無論是在思想上，還是在組織上都有一定的抗俄準備。因此當青島起義軍到此地后，蘇城大溝黑菜營人等，立即響應，使起義隊伍迅速擴大到五、六百人，起義軍在千江等人的領導下，決定復闖青島，乘時夜襲，奪回礦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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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青島進發前，起義軍主動出擊，向俄國軍事哨聽和村屯發動猛烈進攻，將黃島、石廟子、蛤螞塘一帶俄卡焚毀，殺死守卡俄軍，燒毀俄人村三處（特伊姆里河的什科托沃、綏芬斯克、尼古拉斯克等三村），對那些罪惡多端、頑固不化者悉屠殺之。燒毀雙城子后，起義軍立即北上，向興凱湖西南岸邊的紅土崖進發。由于起義軍的主動出擊，打得殖民者威風掃地，狼狽潛奔，當地人民歡欣鼓舞，紛紛加入隊伍，起義隊伍擴展到二、三千人。

起義者來自廣闊的南烏蘇里地區，除青島淘金工和蘇城一帶的溝民之外，還有秦孟河一帶的炮手、琿春境內人民組成的武裝部隊。起義軍中漢族占多數，也有許多滿族和其他少數民族。被壓迫階級淘金工、溝民無疑是起義軍的主體。隨著斗爭的深入和隊伍的擴大，起義軍的目標和計劃也愈加明確，他們目標已不單單是返回青島，而是“欲悉殺此地露人”，“全部消滅歐洲居民”，“把俄人逐出本地區”，同時還提出了攻破海參崴，既進取摩闊崴的行動計劃。

海參崴是烏蘇里地區的南部門戶，自古以來就以盛產海參著稱，因此叫海參崴，1860年俄國占領后改名為符拉迪沃斯托克，既統治東方之意，1862年正式改為軍港，因此起義軍決定首攻海參崴，并派人偵察海參崴的軍情，為奪取這個殖民巢穴作了準備。

摩闊崴，俄名波謝特灣，位于距彥杵河入海口約二十里的地方，也是個優良的港灣，俄國占領摩闊崴，切斷了吉林的一切出海口，起義軍把它列為第二位的攻取目標，也是具有戰略意義的，按照新的行動計劃，起義軍轉行各處，攻殺俄兵，將南烏蘇里地區、興凱湖和綏芬河之間掃蕩幾盡，抗俄烽火燃遍了南烏蘇里大陸。

1952年蘇聯電影普瓦熱瓦爾斯基

正當起義軍節節獲勝，殖民者岌岌可危之際，沙俄政府調集大批援軍，對起義軍進行反撲，俄國殖民當局遭到痛擊后，一面馳報東西伯利亞總督，請求速派援軍；一面照會清政府地方當局要求出兵助力剿。五月中旬，俄國綏芬軍區和海參崴駐軍司令部分別發布命令，悍然宣布處于戰爭狀態，要求殖民者聞訊后立即到指定地點荷槍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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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上旬東西伯利亞總督又宣布烏蘇里地區全部駐軍處于戰爭狀態，并從阿穆爾省派來大批援軍，剛剛來到烏蘇里地區進行“考察”，并準備潛入我國長白山進行一次“考察”的俄國軍官普爾熱瓦爾斯基被任命為參謀長，指揮蘇昌河（即蘇城河）一帶的哥薩克鎮壓起義軍，派遣陸軍中尉杜賓尼斯基率領烏蘇里哥薩克營，開往雙城一帶，追擊正向興凱湖附近漁人石轉移的起義軍主力部隊，在距雙城子二十多公里的地方，近千名起義軍與俄軍遭遇，俄軍發動猖狂進攻，起義軍傷亡重大，被迫轉移到中俄邊境一帶。

在青島起義爆發不久，俄國將沿海一帶漁采之人誣陷為匪大肆逮捕，投入海參崴的水牢，并脅迫清政府同意。在被捕的七十多名中，如有淘金者，既解至交界處所，訊明取供正法，還下令在 海參崴 組織特種法庭，對被捕者進行非法審訊。

此時清政府繼續奉行投降媚外的政策，生怕起義軍轉入內地，竟把起義軍視為寇仇，與俄國殖民者共同鎮壓起義軍，清廷吉林將軍富明阿令寧古塔付都統烏勒興阿、 琿春協領 訥穆錦一體防范，接受了俄方出兵助剿的要求，表示愿與俄官和衷共議，清廷又頻頒軍令，妥派寧古塔付都銃帶領官兵160名前往助剿，又由吉林省城揀派常川演練官兵150名，配齊鉛丸火藥，拔給出省鹽糧，交統領帶領官兵160名前往助剿，又由吉林省城揀派常川演練官兵150名，配齊鉛丸火藥，拔給出省鹽糧，交統領全福管帶，于5月31日由山路直奔 琿春 一帶，以備策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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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緊密配合沙俄鎮壓起義軍的罪惡活動，當清政府在獲悉俄軍在雙城子附近猖狂鎮壓起義軍時，立即派兵分路截擊，一路由統領全福、營總瑚圖哩率領，馳赴薩奇庫以北一帶擇要駐扎，一路由協領黑爾根帶領官兵50名，奔赴穆棱河口截擊，一部分起義軍在青溝子口與清軍相遇，經過激戰，專門負責起義軍火藥的姜石嚴等被俘。

7月中旬，起義軍6，70人各持槍械，由雙城子向 穆棱河 一帶進發，迎擊清軍，瑚圖哩聞訊后，從趕面石地方向起義軍撲來，起義軍正在渡穆棱河，清軍趕到，起義軍立即登岸，以南北方向列隊，英勇殺敵，終因人少力單，陣亡四十余人，起義軍首領宋俊、許元豐、石才、李罄得先后被俘。另一支起義軍在 鄧卓 、周慶發率領下，在荳菇娘川與俄軍接戰后，經黑石道也向西轉移。

沙俄政府和清廷對被俘者大下毒手，起義軍首領許元豐和姜石嚴等被判死刑，石才、宋俊、李罄得在押解途中因傷勢過重身死，沙俄和清廷地方當局，將石、宋、許、李四名起義軍首領戮尸傳首，于中俄交界長嶺子地方懸竿梟示。至此這次愛國抗俄斗爭，在中俄雙方的鎮壓下徹底失敗了。

如今的阿斯科爾德島

青島起義，是近代中國人民第一次大規模的武裝抗俄斗爭，具有深遠的歷史意義。

而“青島”被沙俄搶占后，島上所有資源被搜刮一空，淪為了俄國海軍基地。俄方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建立了海參崴前線，阿斯科爾德島就是其中的一部分。現如今，阿斯科爾德島已經沒有軍事用途，不過，島上還散布著廢棄的坦克和軍事標語。

本文編輯源自張本政《一八六八 年青島淘金工起義》，發表于 《社會科學戰線》1979年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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