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1939年蘇德瓜分波蘭，德國和蘇聯究竟都哪來的“理直氣壯”？

1939年9月1日，德國百萬大軍兵分三路閃擊波蘭，此役被認為是二戰全面爆發的標志。當月17日，斯大林一聲令下，六十萬蘇聯紅軍兵分兩路攻入波蘭東部，很快，蘇德兩國依照此前達成的“秘密協定”對波蘭第二共和國完成瓜分。

因此，蘇德兩國在波蘭戰役前一周簽訂的“蘇德互不侵犯條約”成為千夫所指的對象，時至今日仍被定性為“一份大國宰割小國的骯臟的分贓合同”。然而，德國和蘇聯不僅都對瓜分波蘭不以為然，還表現得理直氣壯，這究竟是為什么？

一戰后的巴黎和會上，協約國大佬決定在歐洲新建立幾個國家，天賜良機，滅國一百多年的波蘭得以復國。領土方面，當年瓜分波蘭的普魯士、奧地利和沙俄三家當然都得吐出一部分，作為普魯士和奧地利的“繼承者”和這場戰爭的戰敗國，德國不僅要歸還當年占領的波蘭領土，還得再從自己身上割讓一部分領土。

至于波蘭東部邊界，協約國最高委員會提出以民族邊界線作為波蘇邊界，這條沿布格河劃分的線與后來和英國人提出的“寇松線”大致相同，還作出有利于波蘭的調整，即將北部的比亞韋斯托克地區劃入波蘭版圖。

與新建立的捷克斯洛伐克和南斯拉夫相比，應該說協約國對波蘭還是比較“偏心”的。然而，波蘭這個民族不僅自尊心強，野心也歷來也小。于是，在強人畢蘇斯基帶領下，波蘭朝著當年“大波蘭”疆域向東進發了。

畢蘇斯基認為蘇俄因戰后的民族分裂而自顧不暇，他不加掩飾地指出：“我們在西面能得到多少領土取決于協約國打算擠捏德國多少，而我們在東面要趁俄國局勢混亂占領盡量多的領土。”

此外，波蘭人還雄心勃勃提出“海間聯邦”構想，旨在東歐建立一個由波蘭主導的聯邦國家，不僅將芬蘭、立陶宛、拉脫維亞和愛沙尼亞囊括進來，還包括部分白俄羅斯、烏克蘭甚至匈牙利、羅馬尼亞、捷克斯洛伐克等，疆域從波羅的海一直延伸至黑海。

波蘇戰爭之初，波蘭人打得很順利，新組建的波蘭陸軍相繼占領了烏克蘭西部大片領土。在烏克蘭，蘇俄紅軍、白衛軍和彼得留拉領導的烏克蘭獨立軍正打作一團。混戰中，白軍于1919年夏進逼莫斯科，蘇俄紅軍危在旦夕，此時，畢蘇斯基作出一個令人驚訝的決定。

在畢蘇斯基看來，守舊的白衛軍比新生的蘇俄政權對波蘭的威脅更大。在波蘭獨立問題上，白俄強硬表態不接受，而列寧領導下的蘇俄不僅宣布歷史上瓜分波蘭無效，還表示愿意把明斯克、赫梅利尼茨基等地劃歸波蘭。

同列寧認為蘇俄當時簽訂布列斯特和約為明智之舉一樣，畢蘇斯基也認為當時支持蘇俄是正確的。因為，假如白軍獲勝，波蘭在東面最多只能取得種族邊界，而蘇俄給出的條件顯然更讓波蘭人滿意。于是，畢蘇斯基對協約國的施壓不予理睬，拒絕參與推翻蘇俄政權，無形中挽救了布爾什維克政權。

然而，波蘭人可能忘了列寧擅長權宜之計，擊敗鄧尼金的白軍后，騰出手的蘇俄開始向西線增兵，“小拿破侖”圖哈切夫斯基率十萬大軍對波軍展開全面反攻。就這樣，波蘭人被一路追趕著退到華沙城下。

1920年7月，寇松代表英國政府建議蘇波以“寇松線”為停火線，此后舉行的談判中，波蘇雙方在國際會議上共同承認“寇松線”為兩國邊界線。

當年8月，波軍在協約國幫助下解華沙之圍，隨即轉入反攻。此時，波蘭人出爾反爾的老毛病又犯了，波蘭政府又拒絕承認上個月才公開承認的“寇松線”。波蘭軍隊強勢跨過寇松線，蘇俄已無力再戰，根據1921年3月簽訂的《里加和約》：寇松線以東的西白俄羅斯、西烏克蘭和立陶宛的一部分劃歸波蘭。

1922年蘇聯成立，對這場波蘭人趁火打劫的波蘇戰爭，蘇聯怎能不耿耿于懷？斯大林一直在等待時機，待蘇聯恢復元氣再度強大之際，將是找波蘭人一雪前恥收復國土之時。

一戰與二戰期間，雖然德國和蘇聯對波蘭都很厭惡，但為了穩住這個鄰居而不讓其倒向對手陣營，蘇聯和德國分別在1932年和1934年與波蘭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

1931年，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蘇聯不得已將部分防御力量分到遠東，一直對蘇聯懷有戒心的波蘭才放下心來與蘇聯簽訂了條約。對日本在東邊牽制蘇聯，波蘭甚為滿意，這也是波蘭人一直支持日本在遠東發動侵略戰爭“不可告人的私心”。

希特勒上臺之初，德國對波蘭的厭惡程度甚至超過英法等國。期間，英國對德國的態度轉向同情和容忍，法國的軍事策略也轉為收縮防御。領土方面，德國僅失去了阿爾薩斯洛林兩省給法國，這兩地在歷史上在兩國間曾幾度易手，民族成分之復雜確實難定其歸屬。

對波蘭就不同了，德國不但要讓其恢復1772年第一次被瓜分時的領土，還要割讓重要的工業產煤區西里西亞、德國人占95%的但澤以及導致德國本土與東普魯士分隔的“波蘭走廊”給波蘭。在一戰后德國喪失的13%領土中，波蘭占極高的比例。

對波蘭走廊這個“凡爾賽條約中最丑惡的部分”，德國人無比痛恨，希特勒曾毫不掩飾說道：“波蘭的存在是不可容忍的，是與德國本身的需求不可調和的，波蘭必須滅亡，而且一定會滅亡。”

然而，隨著德國與蘇聯交惡，波蘭開始積極改善與蘇聯的關系。見狀，希特勒便改變方針，表示愿意修補德波兩國關系。1934年，德國和波蘭簽訂了為期十年的《德波互不侵犯條約》。

與德國和蘇聯分別修好，再加上英法的撐腰，波蘭人自認安全無虞了。波蘭的畢蘇斯基內閣成員貝可勒爾開始奉行親德政策，從1936年德奧合并到1938年肢解捷克斯洛伐克的蘇臺德危機，當時的波蘭政府都表示支持德國。

同時，波蘭也仿效德國出兵他國進行武力威脅，期間強迫立陶宛承認維爾紐斯屬波蘭領土，趁機搶占捷克的捷欣一地，大難臨頭了，波蘭人還極盡侵略擴張之能事，其國際形象怎不惡化，國際地位怎不孤立？

當德國向波蘭提出歸還但澤和在走廊地區修建公路的要求時，波蘭人不出所料地拒絕了。于是，希特勒下令軍方擬定入侵波蘭的計劃，“白色方案”于1939年4月初獲得批準。波蘭人有點慌了，趕緊尋求英法承諾保護，當月底，希特勒以波蘭接受英法保護為由宣布廢除《德波互不侵犯條約》。

大戰在即，在斯大林倡導下，英法蘇三國開始了各懷鬼胎的共同防御談判。歷時數月的談判最終一無所獲，而德國利用這一時期已做好進攻波蘭的準備。

8月23日，蘇德互不侵犯條約橫空出世，在全世界驚訝的目光中，滿面春風的斯大林看著里德國外長賓特洛甫和蘇聯外長莫洛托夫簽訂了這一“改變歐洲歷史的條約”。

9月1日，德國如約發起波蘭戰役，蘇聯雖然有占領歸屬波蘭的西烏克蘭與西白俄羅斯的密約，但礙于與波蘭簽訂的互不侵犯條約而不便動手。直到波蘭政府出逃，蘇聯宣稱：波蘭已不復存在，蘇波互不侵犯條約不再有效，為保護烏克蘭和白俄羅斯少數民族的利益，蘇聯決定進駐波蘭東部的西烏克蘭與西白俄羅斯地區。

當月17日，蘇軍越過波蘭東部邊界向西推進，次日，蘇德兩國軍隊在布列斯特立陶夫斯克會師，雙方在波蘭領土上互致親切問候并聯合進行了軍演。可伶的波蘭，歷史上第四次被瓜分滅國，糾纏了二十年的“寇松線”此時竟成了蘇聯和德國的邊界線。

隨著反法西斯勝利的臨近，波蘭流亡政府提出讓蘇聯歸還領土的要求。對此，斯大林在1943年底的德黑蘭會議上就理直氣壯地回應：免談！1939年形成的蘇波邊界不容改變。至于波蘭西部邊界，蘇聯支持丘吉爾的建議，波蘭人可以找德國人要。

1945年8月，波蘭和蘇聯簽訂邊界條約，規定兩國邊界以“寇松線”為基礎劃定，折騰了一圈，波蘭的東部邊界還是回到25年前的“寇松線”。而戰敗的德國當然沒有蘇聯的理直氣壯，只得“補償”波蘭一大塊領土，就這樣，整體損失不大的波蘭疆域向西平移了數百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