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麥的“諾基亞”？諾和諾德隱憂下的新籌謀

文：馬文

2025年的世界最幸福國家排名，丹麥勇奪第2名，雖然丹麥全年有一半時間都在下雨、氣候濕冷、稅金又高，但社會福利政策的完善，提升了丹麥人普遍的幸福感。

這一切的基礎，源于丹麥經濟相當健全，北歐地區僅占全球GDP的1%、人口的0.3%，卻創造了令人矚目的企業成就。諾和諾德就是近年的明星企業之一，因其減肥藥物的成功，諾和諾德迅速成為歐洲最有價值的公司，并成為推動丹麥國內經濟增長的重要力量。

諾和諾德成立于1923年，Wegovy在2021年通過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FDA）批準，隨后也在美國、英國和德國等國家上市，被譽為“減肥神藥”，在全球一日爆紅。諾和諾德股價亦不斷攀高，從2021年初的200多丹麥克朗，到2024年6月下旬站上1028克朗的歷史巔峰；市值在2023年9月時超過奢侈品龍頭LVMH，一度稱霸歐洲股市，市值甚至曾超越丹麥全國的GDP。

諾和諾德已經成為歐洲最有價值的公司。

作為諾和諾德最重磅的產品，司美格魯肽今年一季度的全球銷售額占諾和諾德總營收的約71%。包括降糖注射版Ozempic、降糖口服版Rybelsus、減重版Wegovy在內，司美格魯肽總計銷售約78.64億美元，這一數字已經超過了默沙東王牌產品K藥（可瑞達，抗癌藥的一種）一季度的銷售額72億美元，儼然是諾和諾德業績增長的重要引擎。

在中國市場，司美格魯肽亦是大家談及最多的“明星藥品”，降糖注射版（諾和泰）、降糖口服版（諾和忻），以及減重版（諾和盈）已分別在2021年、2024年1月和6月獲得國家藥監局（NMPA）批準上市。目前三款產品均在中國市場商業化上市。

彭博信息的研究顯示，諾和諾德今年銷售額預估仍將以兩位數的速度增長，而丹麥的經濟增長速度也將高于歐洲平均水平。

丹麥總人口僅約600萬，但諾和諾德目前擁有約3萬名員工，丹麥約五分之一的就業增長歸功于諾和諾德員工的增加。丹麥政府去年12月上修經濟增長率數據，預估在制藥業、尤其是諾和諾德的帶動下，2025年增長率有望從先前預測的2.2%提高到2.9%。

司美格魯肽

不過，諾和諾德最近煩心事也不少，股價已從最高峰至今跌掉超過一半，同時也早已將歐洲市值最高公司的桂冠，拱手讓給德國科技大廠思愛普（SAP）。5月16日，公司宣布，現任首席執行官周賦德將離任。

由于仿制藥制造商沖擊Wegovy的需求，諾和諾德下調了全年銷售增長預期。最新預計2025全年銷售額的增長率在13%至21%之間，低于公司先前預測的16%至24%；預計營業利潤的增長率位于16%至24%，也低于先前的19%至27%。

除了仿制藥，諾和諾德還在與美國同業禮來公司（Eli Lilly）激烈地爭奪減肥藥領域的霸主地位。雖然Wegovy上市時間較早，但其市場份額落后于禮來的競品Zepbound。

許多分析師認為，諾和諾德的長期前景取決于其與禮來一系列新藥物的競爭實力，其中禮來有一款名為Orforglipron的口服藥物，該藥物取得了積極三期試驗結果。

與之相比，諾和諾德CagriSema的試驗結果不盡人意，打擊了投資者情緒。隨著羅氏、阿斯利康、艾伯維等制藥巨頭也在開發類似藥物，減肥藥市場競爭愈發激烈。

這引發了人們對丹麥這個小國過度依賴該公司的擔憂，對于一個經濟體量不大的國家來說，讓一家國內公司在經濟中扮演如此不成比例的關鍵角色背后，顯然也是有風險的，同為北歐國家的芬蘭的案例就可以證明這一點。

芬蘭經濟在上世紀末本世紀初曾一直由電信公司諾基亞主導，在2000年的巔峰時期，諾基亞一度占芬蘭國內生產總值的4%，出口額的五分之一以上，股票總市值的70%左右。1995-2007年間，諾基亞在芬蘭經濟增長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人均GDP增長了55%，幾乎是美國的兩倍。

芬蘭經濟在上世紀末本世紀初曾一直由電信公司諾基亞主導。

然而，此后的經歷相信很多讀者已經知道——諾基亞的衰落也與2008年后芬蘭經濟將近十年的長期停滯相吻合。諾基亞在手機市場的崩潰，主要是由于2007年蘋果公司推出的iPhone帶來的競爭，這加劇了芬蘭的經濟困境，在緊縮政策和歐元區危機的影響下，芬蘭的人均收入在接下來的十年中不斷下降。

哥本哈根商學院國際教育系副主任耶斯?艾福森表示：“我開始擔心了。”他的研究表明，包括諾和諾德在內的一小群大型企業，已經變得對丹麥經濟至關重要。弗吉尼亞大學教授馬克·施瓦茲在2023年發表的一篇名為《諾基亞風險》的文章中，也強調了諾和諾德不成比例的利潤和研究支出占比，并警告稱，丹麥缺乏可能推動更多顛覆性創新的本土人工智能（AI）公司。

因此，看到丹麥Ozempic帶來的成功成果，被重新投資于可能更具未來性的項目，例如最近公布的超級計算機Gefion。Gefion專為大型人工智能計劃而設計，以北歐生育女神的名字命名，采用AI芯片龍頭輝達（NVIDIA）的芯片，而諾和諾德的非營利基金會資助了8700萬美元。

除了諾和諾德大撒幣帶來正面的大眾觀感之外，這部超級計算機還為丹麥和歐洲的人工智能研究和新創公司開啟了潛力，這些國家迫切需要吸引人才，并扭轉多年來令人失望的增長趨勢。一家名為Teton.ai的新創公司，將Gefion作為試行計劃的一部分，用于處理幫助護理師監控患者，并減少工作量的技術數據；該新創執行長瓦德?索森表示，算力是一種稀缺資源，而Gefion的問世代表丹麥正認真看待人工智能。

Gefion的問世代表丹麥正認真看待人工智能。

雖然人工智能在藥物研發和根除疾病方面的潛力，被炒作夸大且仍遙不可及，但大家應該也要注意到，Gefion是丹麥擴大并簡化人民健康數據研究訪問權限的國家計劃的一部分，這是歐洲央行前總裁、也是意大利前總理德拉吉在報告中提出，讓歐洲擺脫“緩慢痛苦”的建議之一。這不僅僅是為了諾和諾德的利益；Gefion的投資是公平的；這類研究可能會對丹麥和整個歐洲的醫療保健體系，產生積極的溢出效應。

丹麥若要因應貿易沖擊，更明顯的防御措施是其政府預算盈余，以及結合企業裁員彈性與穩固社會安全網的“彈性安全”模式。除此之外，高度曝險于醫藥產業的風險與手機和造紙廠的風險，并不完全相同，丹麥銀行經濟學家歐森表示，后者加劇了芬蘭的“后諾基亞時代”憂郁。

但從長遠來看，丹麥人一定會希望Gefion和奧登塞機器人中心（Odense）等其他項目，能夠協助避開混亂的世界局勢。這意味著，在這片大陸上，將會有更多的研究人員、技術人才和更高的生產力。也許增強地緣政治實力，是透過Ozempic減肥而得到的一個意外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