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越南的挑戰(zhàn)——越南推出第68號決議，經濟政策迎來重大轉變

越共中央政治局于5月4日頒布了第68號決議(編號：68-NQ/TW），這標志著越南經濟政策的一次重大轉變，被稱為越南的經濟解放宣言。

為什么這么說呢？

越南在1986年底開始改革開放，經濟體制逐步從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轉型為“社會主義導向的市場經濟”。但是在68號決議之前，越南長期秉持“國有經濟為主體，民營經濟為補充”的政策思路。政策仍以國家主導、國企為基礎的框架為主，行政體系上對民營經濟的審批、干預等力度較大。

也就是前往越南投資的企業(yè)所感受到的，審批麻煩、融資困難、法規(guī)多變、執(zhí)行標準不一、地方保護主義嚴重。舉個例子，中國商人前往越南投資設廠，最怕的還不是重重繁瑣的審批流程，而是經營開始后，經常莫名其妙出現的稅務、消防、環(huán)保等反復檢查。這些我們似曾相識的套路，往往搞得企業(yè)信心不足。長此以往，影響的是營商環(huán)境，導致經濟失去活力。

而在越南當地，人們自有對策。越南有數量龐大的小微民營企業(yè)、個體工商戶等，寧愿游走在法律灰色地帶，也不愿在官方注冊，以規(guī)避監(jiān)管，他們被稱為越南的“地下經濟”。

眾所周知，外資和出口成為近些年越南經濟增長最重要的部分。但越南本土的地下經濟更不能忽視，根據 World Economics 的數據，截至 2025 年，越南的地下經濟估計占GDP的 21.5%。這一比例在過去五年中保持相對穩(wěn)定，顯示出越南地下經濟的持續(xù)存在。與此同時，越南國內社會投資總額卻呈下降趨勢，這表明民營企業(yè)和本土資本缺乏信心，不敢投資。

如何破局？這就是68號決議想要解決的問題。

68號決議強調，民營經濟不僅是國民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是推動科技創(chuàng)新、數字化轉型和國家競爭力提升的關鍵力量。該決議首次明確指出“民營經濟是國民經濟最重要的驅動力之一”，這是對過去“國有經濟為主導”的傳統思維的重大修正。

這一立場的轉變，標志著越南對民營經濟角色的重新定位。提出了“法治營商環(huán)境”和“降低制度交易成本”，其重要目標是加強投資信心，吸引更多外資，并引導地下經濟陽光化。

當然光喊口號是沒有用的，68號決議白紙黑字地規(guī)定了許多內容，包括了簡化審批流程、租金減免、稅收優(yōu)惠、貸款渠道等等。并且明確規(guī)定，正常經營的企業(yè)每年檢查不得超過一次，嚴禁以檢查名義刁難企業(yè)，違規(guī)的公務員將被問責。它明確限制了政府部門干預市場的邊界，用制度明確合法經營者是合作伙伴，而非管理對象。

民營經濟從配角躍升為主角，這是自1986年革新開放以來越南政治話語中的重大轉向。更深層次地說，這是一次行政權力的自我克制，比如強調不能把行政無能轉嫁給企業(yè)，不得以監(jiān)管之名干擾市場，這在越南政治傳統中是罕見的自我反思。國家的角色被重新確立：不再是一個“管理”機構，而是“創(chuàng)造和服務”機構。企業(yè)家不再被視為“管理對象”，而是被確定為“經濟陣線上的戰(zhàn)士”，值得推崇、保護和鼓勵。

越南還試圖改變民營企業(yè)大多數集中于傳統勞動密集型產業(yè)的現狀，允許金融科技、人工智能、虛擬資產等領域的企業(yè)在受控環(huán)境下試點創(chuàng)新項目，降低合規(guī)成本，促進技術突破，并提出了2045年成為東南亞科技中心的遠景目標。

這是一個鮮明的政策信號，相當于一個“改革宣言”，昭示越南正在主動打破制度瓶頸，向市場機制靠攏。它向國際傳遞了越南致力于深化改革、支持民營經濟發(fā)展的明確信號。對于希望在東南亞拓展業(yè)務的企業(yè)和投資者而言，這是一個值得關注的重要發(fā)展。

作為與越南近在咫尺的鄰國，越南與中國在經濟方面的競爭近年來日益突出，越南此舉對中國有何影響呢？

對比我國十四五的2035遠景，不難發(fā)現政策方面有所區(qū)別。

68號決議首次明確民營經濟是“最重要驅動力之一”，我國定位是“重要組成部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力量”。

政策基調上，越南強調“放權、松綁、促活”，我國是“規(guī)范、引導、加強監(jiān)管”。

創(chuàng)新支持上，越南推行沙盒機制、試驗區(qū)、減負政策。我國有高新區(qū)、自貿區(qū)、科技園。

發(fā)展中心，越南支持中小微企業(yè)成長為區(qū)域性龍頭。我國支持“專精特新”中小企業(yè)，提升制造業(yè)核心競爭力。

以地緣視角觀察，無疑這是越南向外資釋放開放信號，吸引“中國產能外溢”，是對中國經濟的挑戰(zhàn)。本身越南正在吸引原本屬于中國沿海地區(qū)的勞動密集型和部分高技術產業(yè)（如蘋果、三星等供應鏈環(huán)節(jié)）遷移。越南的經濟更依賴外資驅動，所以“制度靈活”“營商友好”，就是他們的招商武器，特別在行政效率、稅收優(yōu)惠、外資保護方面構成制度競爭力。對象不僅是歐美日韓制造業(yè)，也包括計劃走出去的中資民營企業(yè)。而越南有1億人口，人口中位數為33.1歲，人口結構相對年輕，其潛力不可小覷。

對投資者而言，這是好消息，但也有一些問題需要考慮。

出于眾所周知的原因，越南這樣的國家容易出現朝令夕改，政策反復的現象。主要表現在政策制定過程中透明度不高、法律體系不完善、中央與地方協同不足等方面。

以往并不乏這樣的例子，如2021年為打擊房地產炒作，越南多個地方政府突然提高交易稅率，但數月后政策又被暫緩或局部撤回。2022–2023年，越南一度對電動車進口實行零關稅，不到一年，又有許多車型恢復征稅，部分企業(yè)投資計劃擱淺。

因此，政策的不確定性是投資者需要考慮的風險，這次政策的執(zhí)行機制是否能一以貫之，還有待觀察。而如果越南經濟政策的轉變帶來經濟的騰飛，無疑將為他國帶來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