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是唯一與老子齊名的道家代表人物,他與老子都論“大道”,但方式有別。老子是系統地闡述道,純議論文式展開;莊子則是把大道掰開揉碎了,用一個個故事的方式娓娓道來。
千百年來,無數人論述兩人究竟誰更高明。然,或許兩人是截然不同的存在,根本不能從任何維度一較高下。
不論老子,還是莊子,他們的認知都極其高。今天的文,我們就來通過《莊子》里的故事,拆解莊子的三個頂級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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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真正的大智慧,是掙脫世俗的規矩。
讀《莊子》的一個最大感受就是,你讀著讀著,能感覺到莊子是可以破一切標準,活在規矩之外的,也即“隨性而活”。
莊子也談理想,但他所談論的理想,并不是世俗里的任何成功,更不是賺更多錢,得到更大的名氣,而是如何恣肆地在塵世里活著。而如何肆意活著,方法就是掙脫世俗的所謂“規矩”。
《莊子·天道》記載:
“桓公讀書于堂上,輪扁斫輪于堂下。釋椎鑿而上,問桓公曰:‘敢問公之所讀者何言邪?’公曰:‘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粕已夫!’”
這個故事大意如下:
“齊桓公在堂上讀書,一個名叫輪扁的制輪匠人在堂下砍削木材制作車輪。他放下椎子和鑿子走上堂來,問桓公道:‘我冒昧地問您,您所讀的書是講什么的呢?’桓公說:‘都是圣人的言語。’輪扁又問:‘圣人還活著嗎?’桓公說:‘已經死了。’輪扁說:‘那么說來,國君您所讀的書,只不過是古人的糟粕罷了。’”
這個故事的后半部分,是輪扁和齊桓公論述“古代的人和他不可言傳的經驗都已死”的事實。
這是莊子虛構的故事,他虛構這樣一個故事,是為了闡述:規矩是用來打破的,真正的道沒有標準,也就是說“求道,就是要打破已有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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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人一旦能打破所有規矩,也就沒有任何能束縛住他了,也就來到了真正的大道。
孔子也曾悟道規矩是困住人的,所以,他曾在《論語·第二章·為政篇》說:
“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孔子最終去向的,也是“隨心所欲”,也就是沒有規矩,沒有束縛。這很容易理解:當我們被規矩困住時,是因為我們的心里裝著規矩。在規矩里,我們看到的,都是規矩要求我們的。而當我們走出規矩時,我們才將能看到更大的天地,也就是道。
有一次,顏回曾對孔子說:“我進步了”。孔子問:“怎么進步了?”顏回說:“我忘掉仁義了”。
過了幾天,顏回又說:“我進步了”。孔子又問:“怎么進步了?”顏回這次說:“我忘掉禮樂了。”
又過了幾天,又說:“我進步了”孔子又問:“怎么進步了?”顏回這次說:“我已經達到坐忘的境界了。”孔子追問什么是“坐忘”?顏回說:“遺忘肢體,拋掉聰明,離棄形體忘掉智識,與化育萬物的道融通為一,這就叫坐忘。和同萬物就沒有偏好,參與萬物的變化就沒有偏執”。
孔子聽完后感嘆說:“你果真是賢人啊,請讓我追隨在你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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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回就像一個從小被教育要遵從各種規矩的人,這些規矩給他畫了圈,他一直在這個圈里不敢走出去。因為一旦掙脫規矩,走出去,就會被視為異類,甚至被認為是離經叛道,而受到懲罰和排擠。這與世俗里的我們,也是類似的。因為顏回在規矩里無法掙脫,規矩就成了束縛他的一層殼。如果要走出來,到廣闊的天地(道)里,非得打破這一層殼。
這就像鳥掙脫出殼,看到了廣闊的天地一樣。
莊子曾鼓勵世人,用設想自己做夢的方式去生活,這樣可以掙脫規矩的束縛,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莊子認為:只有不那么規矩,順其自然地活,才能真正活出自我來。
二,人要擺脫物累,才能活得自在。
絕大多數世人都在追求身外之物,尤其追求錢財、名聲等。可我們的幸福乃是存在我們自身之內,而不是自身之外。
外在的東西無窮無盡,欲望無窮無盡,永無盡頭,人的追逐也永無盡頭。追逐的結果,只能是離幸福和美好越來越遠。
人要獲得幸福,首先得擺脫物累。為何要擺脫物累,莊子在《林回棄璧》里用一個故事回答了。這個故事是講一個叫林回的人,在逃避戰亂途中,拋棄價值千金的璧玉,而背著初生的嬰兒逃跑的故事。
他背著嬰兒逃跑時,有人議論:“這樣做是為了錢財嗎?但初生的嬰兒價值很少啊;是為了免受拖累嗎?但初生嬰兒的拖累很多啊!拖棄價值千金的璧玉,背著初生嬰兒而逃跑,這是為什么呢?”
林回的回答是這樣的:“那價值千金的璧玉與我的關系只是以利相合,而這初生的嬰兒與我的關系卻是天生的血脈相連。以利相合的,一旦遇到窮困禍患就會相離棄,而因天性血脈相連的,一旦遇到窮困禍患就會相包容,相包容和相離棄兩者之間差距就太遙遠了。再說君子的交誼像清水一樣淡,小人的交誼像甜酒一樣甜,但君子的交誼雖淡卻內心親近,小人的交誼雖甜卻心靈不通。那無緣無故而結合在一起的,也會無緣無故地離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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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傳遞的最重要的道理是:人和物質(璧玉)只是短暫的聯系,隨時都可以拋棄而分離,因而是相對的,虛幻的。
一句話,物質其實啥也不是,所謂“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相比物質,人和人之間的聯結要重要得多,那些看起來最沒用的,才是最有用的。
莊子認為:“物物而不物于物,念念而不念于念。”既:人要學會控制自己對物質的欲望,而用守護燭火的心態去照料靈魂,這樣才能讓物質為我們所用,而不是被物質控制。
三,所謂生死,就是能量的聚集與消逝,而非其他。
中國人普遍重生死,所謂“人生唯有生死是大事”。可莊子卻把生死看得非常淡,莊子的這種極其淡然,近乎無情的生死觀,通過《莊子》里的兩個小故事呈現出來了。
第一個故事是《莊子之楚,見空髑髏》,這個故事說的是莊子到楚國,途中看見了一個空頭骨,清楚地現出原形。于是,就用馬鞭敲打它,問道:“你是縱欲過度而死,還是對父母、妻子不仁義而遭報應而死,還是遭受饑荒凍餓致死呢?還是因為國破繼而被刀斧砍殺而死?還是自然老死的?”
問完以后,莊子就枕著這個空頭骨睡覺,夢中,空頭骨對莊子說:“聽您所說的話認為您是一個聰明善辯的人,但您所說的那些事,都是活人的累贅,人死去之后就沒有這些累贅了。您想聽聽我說說死的情況嗎?”
隨后,空頭骨真的跟莊子講了死后的世界,他說:
“人死了之后,在上沒有君主的統治,在下沒有官吏的管制,也沒有春耕夏種秋收冬藏這樣勞苦的事,從容放松地過日子而與天地同壽,即使是面南而稱王的快樂,也不可能超過人死后的快樂啊!”
死后的世界居然如此美好,完全是與天地合一?莊子自然不肯相信,于是就靈機一動,以可以讓空頭骨復活為由,想誘導他說“真話”,結果空頭骨回答說:“我怎能放棄面南而稱王的快樂,而重新忍受那人間的勞苦呢!”
莊子借這個故事說明:人的生死是很自然的發生,就像春夏秋冬四季運行一樣,就像太陽東升西落一樣,生死是“氣”的變化,“人之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莊子·知北游》)。
這也就是說,莊子認為:生命的出現,是因為氣聚集起來進入母體;生命的小失,是因為衰老斷了氣,斷了的氣,又回到大自然之中。
持有此種觀點的莊子,對待生死,是“順應”的態度,類似于“順天”。也因為對待生死是“順”的態度,莊子甚至對死持有一種“喜”的態度,這種“喜”著重體現在《莊子妻死》這個小故事里。
《莊子妻死》記載,莊子妻子死后,惠施前往悼念,卻看到莊子正在岔開雙腿像簸箕一樣坐著,一面敲擊瓦缶一面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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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施很不能理解,他于是便質問莊子道:“你同她生活在一起,生兒育女并把子女撫養成人,幾十年過去你們也衰老了。如今老伴死了你不哭也就算了,竟然還敲著瓦缶而唱歌,豈不是太過分了嗎?”
莊子于是和惠施闡述了自己對待生死的態度,即生死就是氣的聚散。他還說:
“現在去世的人(妻子)已安然躺臥在天地這一巨大的屋室之中,已回歸于自然,而我卻嗷嗷地跟著號哭起來,自以為這樣就太不了解生命循環往復的自然規律了,所以才停止了哭泣。”
莊子是在告訴惠施:從情感上而言,他是應當為妻子的離世而難過,可從理智上而言,他對生死觀的極高認知注定他不會為妻子的死難過太久。相反,他更多的是為妻子躺臥天地間,回歸自然,而“擊缶”“歌唱”。
看透生死,才能看淡生死。真正看淡生死時,也才能在宇宙間活得更加自由自在。
認知是最終決定生活方式的上層建筑,莊子的超高認知注定,他在天地之間,將是自由自在的存在。凡人若能深度理解他對生死等的超高認知,并在實際生活中學會“放下”,也定能“逍遙”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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