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派電影《菜肉餛飩》首映在即,電影原著《菜肉餛飩》的作者金瑩回憶她記憶中的三碗餛飩,雖然平常,但也異常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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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是一個極度挑食的人。挑食到絕大多數(shù)的食物我都不吃,包括米飯、肉、菜、饅頭、面條等等,唯一能吃得下的食物只有兩樣,或者說一樣:榨菜過泡飯。長大后問了我媽才知道,這也是她孕期唯一能吃得下去的食物。
我的味覺拒絕了世界上99%的食物,只留了一扇小門。所以我在很長一段時間的童年期里長得面黃肌瘦,免疫力也很差,幾乎每個月都要發(fā)燒。幼兒園里,我經(jīng)常是最后一名吃完午飯的小朋友。吃飯這件事成為童年僅次于彈鋼琴之外最大的痛苦。大概5歲多的一天,幼兒園的午飯變成了食堂阿姨親手包的菜肉餛飩,而不是常規(guī)的米飯和面條。我對著盛飯的阿姨說:“我要6只!”“哦,你不要吃飯,但餛飩要吃的對吧?”阿姨笑瞇瞇地走開了。但其實我對餛飩也毫無興趣,那一刻我只是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太過“另類”而欺騙了阿姨。一如往常,我又是吃得最慢的人,一個小時才勉強吃下去兩只餛飩。當我還在用調(diào)羹費力翻動小碗,想著剩下的4只餛飩該怎么對付時,突然,像有一束靈光照耀進大腦,本來覺得難以下咽的口腔突然得到了某一種神秘的訊號: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那么好吃的餛飩呢?!接收到這個訊號后,我用了幾乎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迅速消滅掉了所有餛飩。至今,我都不清楚那個餛飩里到底是加了什么神秘配方,還是有什么魔力,居然能讓我第一次主動擁有了對食物的渴望。我只知道,從此,我的菜單上除了榨菜過泡飯,又多了一樣東西——菜肉餛飩。從這一天開始,我的味覺終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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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挑食的我開始慢慢接受越來越多的食物,本來難以下咽的東西居然也可以逐漸接受了。大概整整花了一年時間,當以前完全吃不下飯的我一頓飯可以吃掉兩碗米飯、三種小菜,還能喝下三碗湯時,全家人簡直有種過年般的喜悅。而我知道,這一切始于那碗帶著圣光的餛飩。
八九年前的一天,我的一位好朋友的母親過世。頭七那天,我去她家吊唁,順便陪著朋友的爸爸聊天,排解一下情緒。大概聊到四五點鐘的時候,朋友爸爸說:“時間不早了,要不留下來吃碗餛飩吧?”然后就端出了一碗現(xiàn)煮的餛飩。那碗餛飩上鋪了蛋皮絲,還放了紫菜蝦皮小蔥,點了豬油,光聞味道就噴香撲鼻。等我咬了一口下去,頓時被餛飩的鮮美所震撼:這簡直是我這輩子吃到的最好吃的餛飩!我忍不住問:“這餛飩怎么這么鮮?”朋友爸爸淡淡地說:“哦,里面放了點干貝,還有一些河蝦仁,所以味道特別鮮。”在這么悲傷的氛圍里,一位上海爺叔仍然能做出這么一碗用心而精致的菜肉餛飩來,我當時心里就有一種特別的感動。這個畫面一直留在我的潛意識里,多年后在寫小說《菜肉餛飩》時,它突然跑了出來,構成了主角設定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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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菜肉餛飩》殺青后,我決定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包一碗餛飩。像這個城市追求方便的所有年輕人一樣,之前想吃餛飩的話,我總是選擇購買超市的速凍產(chǎn)品,從來沒耐心自己篤篤悠悠來弄。那天,可能被電影拍攝時的故事氛圍所浸染,可能覺得包餛飩本身的儀式感足夠打動人,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們一家三口聚集在廚房一起包餛飩。兒子在幼兒園里學過包餛飩,先生在單身時也自己包過,而我以前也偶爾幫爸媽打過下手。就這樣,三個都不太會包餛飩的人互相指導,彼此改進,居然也搞出了一鍋像模像樣的餛飩來。那碗餛飩吃下去,我們?nèi)齻€人都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我突然想起,電影殺青的時候,劇組里很多年輕人都和我說,想回家包一次餛飩給父母吃。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覺到,一枚小小的餛飩包裹的真的是愛的流動和暖暖的心意,雖然平常,但也可以異常動人。(本文作者系海派電影《菜肉餛飩》原著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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