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的陽光斜斜地從窗戶中照進來,暖得人都懶洋洋了。我坐在咨詢室里靜靜地等待我的來訪者,經常覺得肩上很重,像是有什么東西壓著,我看著這位來訪者的資料,心里在想象著她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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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很輕的敲門聲,我起身開了門。她就站在我面前,姣好的面容,修長的身材。這是一個看起來很文靜的女生。我讓她進來,在舒服的沙發上坐下。她的睫毛在微微顫動,讓人覺得她有點不安。我笑著對她說:“今天過來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聊嗎?”我鼓勵地看著她,她微縮著肩膀,我們就這樣開始了她的故事之旅。
我是家里的獨生女,自小就很安靜,也很聽父母的話。小學四年級那年,舅舅一家搬到我家附近住。舅舅家有個女兒,比我小三歲,活潑可愛,大人們都很喜歡她。舅舅舅媽更是把她當掌上明珠,疼愛有加。因為我們兩家離得很近,所以經常聚在一起。我和妹妹同在一所小學,兩家人聚到一起的時候,我們倆的學習就經常成了大家談論的話題。舅舅舅媽常常跟我們講妹妹很聰明,平時學習不怎么用心,但是成績也不錯,老師都很喜歡她。父母這個時候也和他們一起夸妹妹如何聰明如何可愛等等,但是父母從不在兩家的聚會上夸獎我。
我們兩家在一起的時候,大家所有的焦點都在妹妹身上。我經常就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羨慕地看著妹妹受到所有大人的夸獎。他們有時候也提到我的,不過是把我當和妹妹對比的例子。有一次,舅舅笑著對我說:“阿欣,你看你平時學習那么刻苦,都不怎么見你玩,可是你成績怎么總是一般呢?你看妹妹,總是在玩,但成績在班里還很不錯。”說完就很開心地把妹妹抱在懷里跟她玩耍。我聽到舅舅這樣講,臉一下就紅了。這時,媽媽也說:“是啊,妹妹就是很聰明。阿欣不知道怎么回事,很用功,成績還是不行。”爸爸也在旁邊附和著相同意思的話。后來他們談到什么我好像都沒聽到,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我很笨。從那以后,我就很討厭我們兩家的聚會,但是每次都被父母帶去。每參加一次聚會,就好像被人宣判一次我很笨,那時我總希望聚會快點結束。
父母很少夸我,偶爾夸我的時候也是夸我勤奮。媽媽覺得我太安靜了,不夠活潑,她一直希望我能跟妹妹一樣招人喜愛。我在這些思想的影響下讀完了我的初中和高中,我還是很勤奮,成績還是一般。每當拿起書,眼前就會浮現小時兩家人聚會,舅舅說我的那些畫面。每次我都很努力地驅趕這些畫面,或者放下書,這些畫面才會消失。
大學四年,學業不是很繁重。但是我還是比一般的同學花了更多努力,考試下來,往往我的成績就跟他們的差不多。我經常去圖書館看書。很多同學都覺得我很勤奮,見了我的時候也這樣跟我講。剛開始我還可以勉強應付,笑笑就過去了。可是后來,只要別人一說我勤奮,我就會覺得很緊張,好像有人在指著我說我很笨,然后肩膀上就開始沉重起來,像是有很重的重量壓在上面。一出現這樣的情況,我就沒辦法再看書學習,只好去做別的事情。有時候也因此完不成當天應該完成的作業,這讓我很痛苦。
大四畢業,我選擇了深造。深造的日子是辛苦的,壓力也很大。每天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必修課和公共課的復習上。就在這段時間,我出現了很嚴重的問題,一看書就緊張,并且覺得肩膀上有東西壓著,很重很重。我一面不停地強迫自己看書,一面卻因為進入不了學習的狀態而苦惱不已。這一年深造,我以失敗告終。
深造失敗后,我在家調整了很長時間。次年報名的時候,我又毫不猶豫地加入了深造大軍。這年因為狀態有好轉,再加上運氣也不錯,我終于考上了理想的學校。那一刻,我整個人都放松了,我想,我都考上研究生了,以前看書緊張的情況應該可以緩解了吧。誰知,入學后不久,我就發現自己的問題一點都沒有減輕,甚至我每次去上自習的時候,路上碰到同學,我都不愿承認自己是去學習的,心里怕他們嘲笑我笨,雖然我知道這些只是自己的無謂猜測,但這樣的想法總像擺脫不掉的噩夢,一直纏繞著我,我真的覺得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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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欣的故事讓我感到,這些年來她其實很辛苦很壓抑。阿欣本身是個很勤奮的人,她父母常以對比的形式夸獎表妹,在阿欣看來其實是對她的批評。他們的這種教育方式在很大程度上讓阿欣缺乏自信,并形成負面的自我評價。受她小時候的創傷經歷的影響,她內心里認為勤奮就是笨。這些讓她總生活在痛苦和矛盾中,長時間得不到排解。而且,她內心里壓抑了很多對舅舅以及父母的不滿情緒,我試著幫她釋放這些情緒。
通過場景重建干預,阿欣在我的引導下,將這些壓在內心的情緒釋放了出來。她覺得仿佛突然輕松了很多。對父母的情緒的處理方面,我試著讓她跟父母溝通,并教給了她一些技巧。她在平時跟父母的聯系中漸漸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以及小時候因為父母總是夸獎妹妹而批評自己的委屈和這些批評對她現狀的影響,父母理解的回應給了她很多安慰。
阿欣的問題固然跟她父母的教育方式有很大關系,但使她痛苦的根源則在于她的扭曲想法。但她似乎一直沒認識到這點,反而對這個扭曲想法深信不疑。
于是我決定使用記憶重組對她進行干預,她也漸漸開始領悟,自己的緊張,自己不能看書的原因是因為她抵觸自己的勤奮,因為她認為勤奮的人是笨的。阿欣是個很有領悟力的女孩。她看到勤奮其實是一個人所具有的良好品質,想到這里,她的勤奮再也不是她痛苦的根源了。
看到阿欣思想上的改變,我著實為她感到高興。同時我也知道,她的扭曲想法影響了她很多年,一時之間她可能還無法擺脫它,而且有可能在舊的觀念和新的觀念間會有矛盾掙扎。我教給了她一些應對的方法,以便她在感覺緊張的時候使用。并讓她嘗試著用正向的心態去看待生活,用正向的看法去解釋生活中的事件,她很樂意地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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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欣結束咨詢的那次,外面的天空很藍,天空中的云彩也因此顯得格外艷麗。我看到她臉上的微笑,我相信,她會慢慢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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