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23歲的郁達夫去青樓,對老鴉說:“給我找一個年紀大,長得丑,沒人要的姑娘來!“不曾想,這句話最終成就了他。
聽到他的話,老鴇愣了一下,那一瞬間有些狐疑:“你是來發瘋的,還是來花錢的?”
他沒回答,只是盯著屋里昏黃的燈光看。
那一年,郁達夫的生活其實并不比他口中“沒人要”的姑娘好多少,五四運動剛過去,社會翻江倒海,新文化沖擊著舊秩序,青年知識分子像是被扔進了水缸的火星。
他是浙江人,念過東京帝國大學,寫的東西總被人說“頹廢”,他自己也說:“我寫不出希望,只能寫沉淪。”
他孤獨,不是那種缺朋友的孤獨,而是一種“話說不出口”的孤獨,他看得見人,但看不見心。
他想把這種東西寫出來,可紙上總是空的,他心里有火,但總覺得燒不到紙上。
他去青樓,不是為了尋歡,他需要一個不說話、不過問、不過濾的人。
他以為“年紀大、長得丑、沒人要”的姑娘,可能更接近真實,因為那些被世界拋棄的人,往往看得更清楚。
老鴇最終還是給他找來了一個女人,名叫海棠,曾是大家閨秀,戰亂后,家道中落,逃亡的路上,父母親人被歹徒殺害,而她自己則被人販子盯上,青樓成了她的歸宿。
為了謀求生計,只能在青樓做個“打雜”的下人。
海棠長的普通,和那些漂亮的姑娘們相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總是青樓里最不起眼的一個,工資低的可憐,連滿足溫飽都顯得不那么容易。
她沒有濃妝,也沒有媚笑,衣服平整但舊,坐下來時不說話,眼神怯怯的,屋里靜得像是外頭那片夜。
郁達夫問她:“你是第一次接客嗎?”
海棠愣了一下,點點頭。
他又問:“怕死不?”
這次的海棠不再保持沉默,開口反問:“怕有用嗎?”
郁達夫坐在床邊看她,她靠著窗子愣神,房間混著外頭的風。
天亮時,他把身上唯一一副干凈的手帕放在桌上,說:“你還活著,真好。”
郁達夫走出青樓,天灰蒙蒙的,路邊粥攤升起炭火,他坐下喝了一碗粥,突然就想哭,他意識到,自己缺一個能聽懂他沉默的人。
那一夜,他被拯救了。
回去后,他開始寫《茫茫夜》,書中主人公的原型便是海棠。
后來,他又創作了《沉淪》,被稱為“現代文學的覺醒之作”,郁達夫也因此被世人真正看到,文學創作進入了一個嶄新的階段。
他開始關注社會邊緣人,他寫妓女、寫失業工人、寫被拋棄的女人,不是為了獵奇,而是為了還原。
“他們活得比我們真。”
在《秋柳》里,他寫一個風俗女年老色衰,罵嫖客“不要臉”,卻不肯低頭,他寫她罵得那么臟,卻讓人覺得那么干凈。
這跟他那次青樓之夜有關,他從那晚起不再追求“美”,而是追求“真實”,他不再寫理想,而是寫“人怎樣在臟水里活下去”。
這也是他跟魯迅最大的不同,魯迅揭露社會病癥,像醫生;郁達夫則是病人,他把自己的病寫出來,讓人看到“病人也有尊嚴”。
郁達夫不是圣人,他后來也犯過錯,也自我放逐,也逃避現實,但他始終沒忘那一夜。
“我怕的不是他們罵我墮落,我怕的是他們連看都不敢看。”
他知道,丑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對。
有人說,他是被海棠點醒的,他沒說話,但他用行動證明了。
他開始寫邊緣人,用文字給他們一點光,他知道他們不會被拯救,但至少可以被看見。
1919年,是郁達夫人生的分水嶺,他從一個找不到出口的青年,變成一個試圖用筆觸碰人心的作家。
那一年,他沒有得到什么,但他失去了幻想,他不再寫夢,而是寫現實。
他賺取了稿費,總是想方設法給海棠寄去,海棠的生活好過了許多,后續海棠靠著自己積攢的錢和郁達夫的資助,為自己贖了身,過上了正常的生活。
郁達夫后來在《春風沉醉的晚上》里寫:“我愛的是她的眼睛,那種看盡人間苦難卻還活著的眼神。”你不知道他說的是誰,但你知道那眼神不是幻想來的。
他被現實打過臉,被感情傷過心,被戰爭逼得逃亡,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但他選擇寫,而不是逃。
他用那一次“不歡而散”的青樓經歷,把自己拉回了人類群體中,他不再是旁觀者,而是參與者。
這個社會總是把“沒人要”的人當笑話看,但郁達夫不是。他看見他們,也讓他們被看見。
那一夜的選擇,看似荒唐,卻讓他完成了從“寫詩的學生”到“寫人的作家”的轉變。
后來他死于日本憲兵之手,尸骨無存,但他的文字留下了,他不是用英雄主義寫人類,而是用失敗和脆弱寫人類,他失敗得那么徹底,卻讓我們感到真實。
“你還活著,真好。”
這是他對那個女人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他知道,活著不容易,活得清醒更難,他感謝那個女人沒推開他,也感謝自己沒走錯門。
有時候,一個人真正的“成就”,不是來自榮耀,而是來自一次低到塵埃里的對話,郁達夫的文學,就是從那一夜的沉默開始長出來的。
那一晚,一個年輕人和一個“沒人要”的女人,什么都沒做,卻改變了彼此的一生。
參考資料: 李捷.《郁達夫與現代文學:社會背景與創作探析》.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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